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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金田一耕助侦探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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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7-05-20
“可、可是,老大,你看……”
    顺着川口颤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老大也吓了一大跳。
    他看见十几只金蝙蝠在距离水面五、六公尺高的地方飞翔。
    “金、金蝙蝠!”
    老大吓得趴在船底发抖,好一会儿,他才恢复神志把绳索拉上来,可是山本早已因
窒息断气多时,右手则紧握着黄金女神像……
      可怜的晶子 “三津木先生,发生大事了。”
    第二天,等等力警官面有难色地走进新日报社编辑部。
    “等等力警官,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找到黑河内晶子了。”
    “找到了!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一会儿再告诉你详细经过,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三津木俊助抓起帽子准备离开之际,等等力警官顺势扫了编辑部一眼。
    “对了,侦探小子呢?”
    “我怕金蝙蝠会对弥生不利,所以叫他跟弥生在一起。”
    “原来如此,那就我们两个人去吧!”
    等等力警官的座车早已在正门等候,两人一上车,车子立刻往前驶去。
    “等等力警官,黑河内晶子到底在哪里?”
    三津木俊助不死心地再次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等力警官淡淡地说,没有多做其他解释。
    黑河内晶子在柚木真珠王举行化装舞会那天晚上,扮成金蝙蝠的样子潜入柚木真珠
王的书房,结果被保险柜里的机关切断左手逃逸,后来又在新日报社被金蝙蝠掳走,而
今,警方终于有她的下落了。
    车子来到隅田川川口岸边,那里有一艘小船正等着载他们过河。
    “等等力警官,黑河内晶子究竟在什么地方?难不成她在河里吗?”
    说完,三津木俊助还调皮地看了一下水面。
    “总之你静静的跟我走就是了。”
    等等力警官面无表情地说。
    隅田川川口处到处可见长满芦苇的浮岛,涨潮的时候,这些浮岛会被淹没在河里,
一旦潮水退去,浮岛就会露出河面。
    现在有五,六位警官站在其中一个浮岛上,大家都低头看着地面,这时,载着等等
力警官和三津木俊助的小船也划到这块浮岛附近。
    等等力警官率先走下船,带着三津木俊助走到浮岛中央。
    “黑、黑河内小姐怎么了?”三津木俊助声音颤抖地说。
    黑河内晶子背上背着氧气筒,她脸上的潜水面具已经被脱掉,可是身上的潜水装却
被利刃划破,背上的氧气筒也破了一个大洞。
    “今天早上一名渔夫发现她的尸体,三津木先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你的意思是?”
    “我想黑河内晶子应该又是被金蝙蝠催眠潜入河底寻找黄金女神像,可是不知道怎
么回事,她的氧气筒破了,因此窒息而死,漂流至此。可怜的黑河内晶子……金蝙蝠实
在是太可恶了!”
    等等力警官握紧双拳,气愤地说。
    前天晚上,弥生险些命丧圣·尼古拉斯教堂的地下室,不过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休养,
今天终于恢复元气。
    “弥生,你要不要再回房间躺一下,我看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在三津木俊助的命令下,御子柴进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陪在弥生身旁。
    这里是柚木家的饭厅,弥生和御子柴进正在吃午饭,宽敞的饭厅只有他们两人对坐
吃饭,所以给人一股孤寂冷清的感觉。
    饭厅的一角有一个已故的真珠王最珍爱的西洋盔甲武士,冰冷的盔甲放在这里,更
是添加饭厅的寒意。
    “我没事了,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对了,三津木先生呢?”
    “刚才我打电话回报社,听说他和等等力警官一起外出。”
    “这样啊!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状况?”
    “我也不知道。”御子柴进摇摇头说。
    “对了,阿进哥哥。”
    “什么事?”
    “你们找到尼古拉神父了吗?”
    “没有!昨天地下室的大水消退后,警方还特地清查地下室各处,可是完全没有神
父的踪影。”
    “神父如果被大水淹死了,那么地下室应该会有他的尸体呀!出水口又不是很大,
尸体不可能被大水冲出去吧?”
    弥生微微皱起眉头,歪着头说。
    “这个……”
    御子柴进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和弥生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两人都没开口再说什么。
    “阿进哥哥,那是什么声音?”
    弥生突然反射性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见状,御子柴进也站起身仔细环顾四周。
    “好像是那个盔甲武士在动……我想大概是风吹的缘故吧!”
    “嗯,或许吧!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听了御子柴进的话,弥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刚才有个人送来这封信说是要给你的。”
    这时,柚木家的老佣人从门口拿了一封信给弥生。
    “送信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他只有一只手臂,是个长相不太好的男人。”
    “他还在吗?”
    “没有,他留下这封信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老佣人一说完,弥生马上拆信阅读。
    “这个……”
    弥生的眼珠子快速地上下移动,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时,盔甲武士又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或许是这一次的风势较大,盔甲武士突然倒
在地上,不过随之产生的声音显示似乎有人在盔甲武士里。

第5章 解开谜底   
  神父说谎 “啊!”
    弥生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未,手中的信纸也随之掉落在地板上。
    御子柴进一言不发地盯着盔甲武士几秒钟后,马上掌握住情况,他缓缓地走到盔甲
武士旁边打开面具,当下,弥生失控地大叫。
    “尼古拉神父!”
    “快点找医生过来!弥生,我先打电话回报社。”
    御子柴进镇定地一一吩咐众人。
    后来在医生为神父检查期间,弥生才想起那封信的事情,她低头寻找,一看见信纸,
马上把信捡起来放进口袋。
    神父一个钟头后才清醒过来,他看见弥生,虚弱地举起手说:
    “弥生小姐、弥生小姐,你没事吧?”
    “神父你放心,我很好。神父,你怎么会在盔甲武士里面?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
心你呢!”
    “我在盔甲武士里面?我不知道啊!”
    “神父,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地下室的?又怎么会到这里?”
    御子柴进提出心中的疑问。
    神父的说法是:他跌进水里后,先是被大水冲到地下室的尽头,后来水位逐渐下降,
才顺利捡回一条命。
    水位完全退去之后,他仔细搜寻地下室各个角落,但怎么也找不到弥生他们三人,
后来他意外地发现一个洞穴,心想大家可能从那里逃出去了,所以一个人爬出洞口,立
刻赶来柚木府邸。
    但是当时弥生还没有回来,老佣人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所以他就先到饭厅等弥
生回来。
    “当时我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后来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还用一块沾湿的棉花
捂住我的鼻子,我只记得我好像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接下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依照神父的说法,他从前天晚上就被人推进那个盔甲武士里面,不,不可能会发生
这种事!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御子柴进曾不经意地看了一下盔甲武士内部,当时里面并没有
任何人在啊!
    (尼古拉神父为什么要说谎?)
    神父回去之后,御子柴进整晚一直想着这个问题,怎么也睡不着觉。
    御子柴进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了大约十点左右,
他听见房门外有一阵脚步声,有人轻轻地打开他的房门。
    当下,他马上假装睡觉,没多久,门外的脚步声也静静地离去。
    御子柴进赶紧从床上跳下来,他急忙打开房门查看,正好看见有个人影走过走廊转
角。
    (那个人不是弥生吗?)
    “糟了!”
    御子柴进突然想起中午那封信的事情,他立即回房换装,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站在
对面街角的弥生已经上了一辆计程车。
    “大事不妙!弥生要是发生意外的话,我要怎么跟三津木先生交代?”
    “司机先生,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计程车。”
    御子柴进也迅速地拦下一辆计程车,慎重地交代司机。
    这两辆计程车就像是用线拴在一起似的,一前一后在市区穿梭,车子经过热闹下町,
没一会儿,它已跨越隅田川,来到一个小名木川的偏远地方。
    计程车在这里停下来,御子柴进也在相隔一百公尺的地方下车。
    这条小路的一边有一条小名木川的小溪流经,另一边则是工厂围墙。
    弥生慢慢地往前走,还不时地停下脚步注意水面上的船只。
    (弥生来这里难道是跟这些船只有关?)
    当弥生走到桥墩时,忽然有个拄着拐杖、不良于行的少女从暗处走出来,她和弥生
交谈两、三句话之后,就跟弥生并肩走着。
      汽艇上的怪人 “柚木小姐,你没有告诉别人你到这里来的事吧!”
    拄着拐杖的少女看青四周的动静,有些担心问道。
    “没有,我没有告诉其他人,信上不是说不要跟任何人说吗?”
    “这样啊!真是谢谢你了。”
    “你和写这封信的川口有什么关系?”
    “我叫钤江,是川口的妹妹。”
    “钤江,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我哥哥他……嗯……”
    钤江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他做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劝哥哥离开他的老大,可是……”
    “算了!”
    弥生看少女有些为难,体贴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哥哥在信上说,他在河底捡到我叔叔柚木博士从钟楼上找到的黄金女神像,这
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这件事是真的。”
    “他还说只要我愿意出一百万,他就会把女神像还给我。”
    “嗯,我哥哥是这么说的。”
    “你哥哥在信中提到他知道金蝙蝠是谁,这件事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哥哥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金蝙蝠的脸孔。”
    “既然如此,那你哥哥为什么不跟警方报案?”
    “这个嘛……因为他从事的是违法的工作,所以不方便露面报案。不过柚木小姐你
放心,我哥哥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有了这一百万之后,我会叫哥哥离开他的老大。”
    “有你这么一位明理的妹妹,相信你哥哥一定会痛改前非。”
    “柚木小姐,谢谢你,就是那艘船。”
    说着、说着,她们已经走到一艘汽艇旁边。
    在汽艇和河岸间架着一个短短的梯子,弥生虽然感到害怕,但还是跟在钤江身后踏
上梯子走进汽艇。
    “哥哥,哥哥,大老板,我把柚木小姐带来了。”
    钤江站在船舱前喊话,可是里面并没有人回应她。
    钤江打开船舱的门一看,有两个男人趴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他们旁边还有几个空
酒瓶。
    “真是的!又喝醉了……哥哥、哥哥,大老板。”
    钤江想摇醒这两个喝醉酒的男人,不料她突然放声大叫,翻过身的大老板和川口竟
然都口吐鲜血。
    “一定有人在他们的酒里下毒……谁?到底是谁下的毒?”
    钤江痛不欲生地大喊,这时弥生也忍不住大叫一声跑到钤江身边。
    “什么人?是谁在驾驶舱里?”
    没有人回答钤江的话,此刻,汽艇正逐渐加速驶出隅田川。
    “到底是什么人在驾驶舱里面?”
    钤江害怕地再问一次,这时,汽艇在河川中央停了下来,从驾驶舱里走出来的竟是
戴着骷髅面具的金蝙蝠。
    金蝙蝠手上握着一把手枪,目露凶光地走进船舱。
    弥生很想开口大喊救命,无奈话卡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相对之下,钤江就显得勇敢多了,她把弥生拉到身后保护她。
    “是你杀死我哥哥和大老板的,对不对?”
    钤江大声叫骂,可是金蝙蝠根本不理会她,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们,这下子连钤江也
吓得脸色发白。
    “你想做什么?你杀了我哥哥和大老板,现在还想杀我们吗?”
    “黄金女神像在哪里?”
    金蝙蝠终于开口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弥生居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黄金女神像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钤江刻意偏过头不看他。
    听见钤江的话,金蝙蝠嘴角微扬,发出呵呵呵的笑声说:
    “你不可能不知道女神像的下落。快说!女神像究竟在哪里?要是你不说的话……”
    “不说的话会怎么样?”
    “枪杆儿可是不长眼睛的哦!”
    说完,金蝙蝠用枪抵住钤江的胸口。
    他那张骷髅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散发出腾腾杀气,一看到这个情景,弥生拉了拉钤江
的手对她说:
    “钤江,快把黄金女神像交给他!”
    “可是把东西交给这种人……”
    “没关系!他不过是想得到真珠塔罢了。而且有没有真珠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主人家都说话了,我看你最好快点把女神像交出来!”
    金蝙蝠语带威胁地说。
    “既然连柚木小姐都这么说了……请你把手枪挪开一点!”
    钤江毫不畏惧地说,接着她伸手摸了摸入口处旁的一块板子,顿时,一扇三十公分
见方的小门应声弹开,里面出现一个小型的保险箱。
    钤江在保险箱里找了找,不久,她的左手拿出一样东西。
    “哪!女神像在这里。”
    “嗯!”
    金蝙蝠满意地点点头,就在他向前一步准备接收神像之际,钤江突然举起右手开了
一枪。
    当下,金蝙蝠的左手手掌被子弹射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地,这也使得他脸上的骷
髅面具突然掉下来。
    “啊,你是……”
    弥生话没说完昏了过去,暴露真面目的金蝙蝠先是一阵错愕,接着他马上对钤江开
了一枪。
    钤江似乎是中弹了,只见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拿着黄金女神像就要坠入河里……
    “糟了!”
    金蝙蝠怆惶地戴上面具,右手按住受伤的左手,一口气冲到甲板上,可是漆黑的河
面上已经见不着钤江。
    过了一会儿,这艘形迹可疑的汽艇便载着昏厥的弥生离开。
    只是金蝙蝠并未发现,自始至终目睹一切,接着又不露声色潜入河中悄悄跟踪钤江
的人,正是侦探小子——御子柴进。
      义卖活动 圣·尼古拉斯教堂举办的义卖活动,主要是为了在交通意外中失去亲人的孤儿们筹
募基金。
    除了拍卖的摊贩外,教会还特别搭建了可供民众余兴表演的舞台,以及各式小吃摊
位。
    会场上有一张仿佛大蜘蛛网的绳索做装饰,上面还挂满了各国的旗帜,另外,教会
的尖塔上还用绳索系着一个大型的氢气球。
    中午过后,教友们都忙着燃放鞭炮,舞台上也有音乐演奏,好似预祝今天的义卖活
动成功。
    可是今天义卖活动的主持人——尼古拉神父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神父一早就在教堂四周走动,也和负责拍卖的摊贩人员、与会宾客一一寒暄,可是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特别疲累。
    神父的左手包着白色绷带,难道他是因为伤口疼痛才面露难色?
    傍晚四点左右,义卖活动渐渐接近尾声,宾客们差不多都回去了,不过这时却有两
个人特地赶来。
    “神父,看来今天的义卖活动相当成功。”
    三津木俊助面露微笑地跟神父打招呼。
    “谢谢!请问您是……”神父表情十分不自然地反问他。
    “哈哈哈,神父,你忘记了吗?我是三津木俊助呀!”
    “三津木俊助……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新日报社的名侦探。久仰大名、久仰大
名,对了,请问这一位是……”
    “神父,你不记得他了吗?他就是参加柚木真珠王化装舞会的等等力警官,警视厅
的等等力警官啊!”
    “警视厅的……啊!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
    尼古拉神父皱眉思忖,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
    等等力警官沉默地凝视神父,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一些讯息。
    “神父,今天我们来这里,是想请教你有关丹羽百合子和黑河内晶子这两位女性的
事情。”
    三津木俊助话一说完,直望着神父等待他的回复。
    “丹羽百合子和黑河内晶子……她们两人怎么了?”
    尼古拉神父纳闷地说。
    “神父,你知道她们两人已经死了,不,已经遭人杀害的事吗?”
    “什么?丹羽小姐和黑河内小姐遭人杀害!这件事是真的吗?”
    闻言,神父诧异地睁大眼睛。
    “这件事是真的,而且她们都是死于人人谈之色变的金蝙蝠手中。”
    三津木俊助一字一句慢慢回答。
    “你说金蝙蝠?”
    听到这儿,神父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
    “是的!不知道神父对金蝙蝠有什么看法?”
    “我只是稍微听过大家谈论金蝙蝠的事,至于细节就不清楚了。”
    尼古拉神父轻轻地摇摇头说。
    “黑河内晶子遇害之后,我们从她的日记得知她是你们教会的教友。”
    “是的,她是一位非常虔诚的教友。”
    “另外,她说她经常在这间教堂遇见丹羽百合子。”
    “没错!丹羽小姐也是我们教堂的教友,只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尼古拉神父不解地看着三津木俊助。
    “因为黑河内晶子在日记上写下一段奇怪的内容。她说在尼古拉神父为她们两人传
教的时候,她总是有置身梦境的感觉,换句话说,也就是有被催眠的感觉。”
    “催、催眠?”
    尼古拉神父结结巴巴地说,脸部表情也变得僵硬许多。
    “没错!根据某些迹象显示,黑河内晶子和丹羽百合子都是受到金蝙蝠用催眠的方
式控制住她们的行动,然后成为他的犯罪工具。”
    三津木俊助话一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神父一眼。
    “也就是说,神父你就是金蝙蝠,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等等力警官毫不客气地指着他说。
    “我不是!我根本不清楚这么可怕的事情。”
    尼古拉神父语气坚定地为自己辩护,可是豆大的汗水却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滴下来。
    “你说谎!你这个骗子,你就是金蝙蝠,我看过你的庐山真面目!”
    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女声,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只见后面站着一个三公尺高
的法国洋娃娃。
    这个洋娃娃不是今天拍卖活动上的义卖品,而是会场的装饰品。
    正当大家疑惑地看着这个会说话的洋娃娃时,行动不便的钤江突然从洋娃娃的裙摆
里走出来。
    “钤江,这个人就是你在隅田川的汽艇上看到的金蝙蝠吗?”
    “没错,就是他!金蝙蝠的面具掉下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这张脸!那天晚上我
开枪射穿金蝙蝠的左手手掌,他左手的绷带就是最好的证据,等等力警官,你检查他的
左手就知道了。”
    在等等力警官的半逼迫下,尼古拉神父无奈地拆掉绷带,可是当神父拆下左手的绷
带时,在场的每个人都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尼古拉神父的左手的确是受了伤,可是根本没有被子弹击穿的伤痕。
    “怎么样?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神父,你手上的伤口是……”三津木俊助率先开口问道。
    “这是昨天晚上不小心被滚烫的热水烫伤,有不少人可以为我作证。”
    “钤江,你确定你真的开枪射穿金蝙蝠的左手吗?”
    等等力警官再次向钤江确定。
    “是真的!当时金蝙蝠中弹后还流了不少血,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看到的真的是
这个人呀!为什么会……”
    钤江懊恼地注视着神父的左手。
    “神父,对不起,我为刚才的无礼向你道歉。”
    三津木俊助诚恳地欠身说道。
    “神父,如果钤江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看到的金蝙蝠应该跟你长得非常相似,再加
上黑河内晶子和丹羽百合子的描述,我想冒昧的请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三津木俊助话一说完,尼古拉神父旋即露出为难的神情。
    “神父,请你一定要坦白的告诉我们,如果不赶快抓到金蝙蝠的话,只怕那个人的
性命会不保。”
    “你说的那个人是……”
    “她就是柚木真珠王的女儿——弥生,她被金蝙蝠抓走了。”
    “弥、弥生小姐!那么柚木真珠王呢?”
    “神父,你不知道吗?柚木老人已经被金蝙蝠杀害身亡。”
    “什么?柚木先生被一个跟我长得十分相像的男人杀死!”
    “神父,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你务必告诉我们。”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等等力警官、三津木先生,请
你们跟我一起来。”
    尼古拉神父喃喃说了几句话后,便带领大家走到教堂的尖塔下。
    “卡波,你给我出来!”神父站在尖塔的螺旋梯下方,对着上面吼叫。
    突然间,有一颗子弹急速朝下方破风而来,一行人吓了一跳,全都站在原地动也不
动。
    过了一会儿,大家缓缓地抬起头想看个究竟,没想到映入眼里的是,一个面貌和神
父酷似的男人打开双腿站在楼梯上方,手中还握着一把手枪。
    “卡波!”神父怒不可遏地指着他。
    “你竟敢瞒着我做坏事,弥生人在哪里?你快把她放出来。”
    “哥哥,你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弥生她现在正在天上快活呢!”
    卡波好笑地挑了挑眉说。
    “在、在天上……难道你已经杀了她?”
    “我说在天上未必就是指杀了她喔!老实告诉你好了,她现在就在那个漂浮在空中
的氢气球里。”
    “什么?在氢气球里?”
    “是的!不过她现在就要通往天国了。我不想一个人孤单地离开人间,我要带那个
孩子一起走。三津木俊助、等等力警官,咱们后会有期啦!”
    卡波装模作样地跟大家深深一鞠躬后,立即转身跑开。
    “不妙!站住!”
    大家跑上尖塔时,原本绑在上方的氢气球的绳索已经被切断了,此刻,氢气球正缓
缓地往上升,而卡波则握着绳索的另一端……
      死亡路上 “你这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等等力警官对着空中大吼大叫,同时也朝氢气球开了两枪,只是卡波已身在射程外,
子弹只是在空中画出一条条抛物线。
    就在等等力警官暴跳如雷之际,突然有个人从氢气球的篮子里探头出来,而他就是
侦探小子——御子柴进。
    “啊,侦探小子!”三津木俊助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大家看见御子柴进用双手圈着嘴边大叫,但因为距离过远,根本没有人听到他在说
什么。
    御子柴进大概也注意到这件事,于是马上改用手在空中写字。
    “啊!他写着直升机三个字。”等等力警官兴奋地说。
    “等等力警官,麻烦你打电话回我们报社,请他们立刻准备好直升机,我现在就赶
回报社和他们会合。”
    “好,就这么办!”
    两人达成共识后,立刻冲下楼各自行动。
    三津木俊助一回到报社,急忙穿上飞行服装和顶楼的直升机会合。
    “啊!吊在氢气球下方的就是金蝙蝠。”
    “你们看,篮子里面还有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耶!”
    “有直升机去追氢气球了……”
    “直升机,加油!小心啊!”
    “可是就算直升机追到氢气球,又要如何在空中解救那两个孩子呢?”
    经由媒体揭露,现在氢气球行经的路线下方聚集一大群好奇的民众。
    氢气球乘着风慢慢飘向东京湾,在海面上待命的汽艇,一见到氢气球的踪影,立刻
向四方散去,没一会儿,直升机和汽艇就追上它了。
    直升机飞到氢气球上方后,就一直绕着氢气球飞行,同时还对准氢气球扔下一根绳
子,见状,御子柴进将身子探出篮外,伸手想抓住那根绳子。
    底下拉着绳索的金蝙蝠察觉到这件事,马上从下方开枪射击。
    可是他的目标不是御子柴进,而是正在飘浮的氧气球。
    东京湾上空船只里的人们看到这怵目惊心的一幕,每个人都为氢气球里的少年、少
女捏了一把冷汗。
    金蝙蝠因为左手受伤,所以行动大受影响,不然他早就顺着绳索爬进氢气球里了。
    金蝙蝠的右手抓住绳索,所以只能用左手开枪射击,但因为左手受伤,所以他根本
无法正确瞄准目标,一枪命中。
    咻——咻——
    金蝙蝠每开一枪射击,站在船上的人就会被吓一跳,直冒冷杆,坐在直升机里的三
津木俊助更是心急如焚。
    经过几番折腾,御子柴进终于抓住绳子,他一抓住绳子,马上躲进篮子里面,而海
面上也此起彼落传来兴奋的掌声。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御子柴进始终没有露脸,大家都担心又着急地紧
盯着氢气球。
    大约几秒钟后,御子柴进从篮子里探出身跟直升机挥手,紧接着,原本松弛的绳索
开始被直升机缓缓卷上去,同时,紧张的气氛也跟着慢慢升高。
    首先看到的是御子柴进像只猴子一样,顺着绳索往上爬,此举也使得一直在氢气球
上方盘旋的直升机机身微微倾斜。
    御子柴进终于接近直升机了,三津木俊助从机上伸出手臂,准备把他拉进直升机里。
    “三津木先生,快点把我拉进去!”
    “好的!”
    三津木俊助应了一声,立刻把御子柴进拉进直升机里,接下来,两人再一起把还在
篮子里的绳索往上拉。
    随着绳索往上拉动,不一会儿就看见弥生的身子露出篮外,弥生大概是昏厥了吧!
她整个人软绵绵的,看起来一点力气也没有。
    弥生一离开氢气球的篮子,直升机便开始加速远离氢气球,同时间,金蝙蝠也一枪
命中氢气球了……
    氢气球应声发出轰然巨响,金蝙蝠就这么跟着爆破的氢气球摔进海里。
    直升机要是再晚一点把弥生拉起来,那么她一定会因气爆而受伤。
    那天晚上,所有的民众听到御子柴进和弥生获救的消息后,大家除了赞扬御子柴进
的机智和勇敢外,心中的大石头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扰乱社会安宁的金蝙蝠终于遭到天谴了吧!
    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海上搜救人员只在海里找到一只断腿,并没有发现金蝙蝠
的尸体,不过他们都一致认为那应该是金蝙蝠的断腿。
    遭遇一连串惊吓的弥生,经过一段时日的静养后,精神终于慢慢恢复。
    所有和金蝙蝠事件有关的人,今天都聚集在圣·尼古拉斯教堂。
    与会人士有尼古拉神父、三津木俊助、御子柴进,等等力警官,弥生和行动不便的
钤江。
    “神父,我们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和卡波互换身分?”
    大家都到场之后,三津木俊助首先开口发问。
    “关于这件事,我必须先向各位致歉。”
    说完,尼古拉神父弯腰跟大家鞠躬。
    “事实上,从今年春天起,我的健康就出了问题,医生建议我最好休养两、三个月
的时间,可是这个时候教友急速增加,教会活动也相对繁忙,如果我在这时候走了,那
么教会的事该怎么办呢?正当我烦恼之际,我的双胞胎弟弟刚好来找我。”
    尼古拉神父顿了顿,继续说:
    “我把这件事告诉卡波之后,他劝我一定要遵照医生的指示,好好静养一段时日,
还说在我静养的这段时间,他会代替我继续传福音的工作。”
    “卡波以前也是一名神父,后来因为素行不良才被教会赶出去,当时我看卡波已经
有悔意了,再加上我们是兄弟,如果他在替代我的这段日子里表现良好的话,那么教宗
应该就会原谅他以前的罪过。”
    尼古拉神父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边说:
    “我把教堂的事交给卡波管理,然后一个人到乡下静养。在静养的那段日子里,我
根本没有跟外界接触,当然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卡波有时会写信给我,不
过都是一些正面的内容。病愈之后我立刻赶回东京,这时我发现卡波的左手受伤,可是
他说那是不小心被大门夹到,本来我已经准备写信给罗马教宗,还决定亲赴罗马跟教宗
说明这件事,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被自己的亲弟弟骗了……”
    说到这儿,尼古拉神父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神父,卡波为什么会知道柚木真珠王有真珠塔的事呢?”
    等等力警官接着问道。
    “我把真珠塔藏在教堂里,还有柚木先生说详细的情形他都放在保险柜里的事写在
日记上,我想卡波一定是偷看了我的日记,才会知道。”
    “原来如此!对了,神父,卡波会催眠术吗?”
    三津木俊助说着,将身子往前挪动几步。
    “嗯,卡波以前就是利用催眠术犯下罪行,才会被赶出教会,他甚至可以同时催眠
好几个人。”
    只见等等力警官满脸狐疑地看着神父问道:
    “神父,我曾经见过金蝙蝠,难道那也是一种催眠术吗?”
    “神父,我看见金蝙蝠的时候,还有人在我肩膀轻轻拍了一下呢!”
    御子柴进也迷惑地开口说。
    不知怎么地,教堂忽然断电,整个房间顿时变得黑漆漆的,突然间,大家看到一只、
两只、三只……不知从哪来的金蝙蝠在空中飞翔!
      8·4·1之谜 “啊!是金蝙蝠……”
    等等力警官大叫出声,掏出手枪对准金蝙蝠开了好几枪。
    不知道是不是击中了,金蝙蝠发出奇怪的声音后便应声坠地。
    同时间,中断的电力也恢复正常,等等力警官急忙捡起金蝙蝠查看,可是那哪是什
么金蝙蝠,不过是几个涂了金色萤光剂的气球……
    等等力警官抬头一看,发现天花板上还有几个蝙蝠形状的气球。
    “尼古拉神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你弄的把戏吗?”
    尼古拉神父不知如何回答,但一旁的三津木俊助早已笑得人仰马翻。
    “哈哈哈!等等力警官,对不起,这是我跟大家开的一个小玩笑。”
    “三津木俊助,你……”
    三津木俊助伸手示意等等力警官不要生气,接着缓缓开口说:
    “卡波虽然用集体催眠的方式暗示大家有金蝙蝠这件事,可是不见得每次都能成功
地催眠每一个人,所以他就利用这些蝙蝠形状的气球增强催眠的效果,我猜想,他搞不
好是在真正的蝙蝠身上涂满金色的萤光剂哩!”
    “他的目的就是要制造不安和混乱,然后再利用人们惊吓之余犯罪。幸好卡波已经
随着氢气球爆炸而亡,不然不知道他还会犯下多少案子。”
    听到这儿,尼古拉神父啜泣地不断跟大家道歉。
    “神父,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别太自责。”
    安慰神父之后,三津木俊助将手上的黄金女神像举高说:
    “各位请看,这座女神像的底座也有8·4·1的数字,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终于想
到一个比较合理的方法。”
    接着,他走到第十三座圣母像前面说:
    “如果将钟面转到8点、4点、1点的位置,那么圣母像的下方就会出现一个洞口,
可是若将女神像颠倒过来看,根本不知道底部还刻有数字,所以我想暗号会不会不是8
·4·1,而是1·4·8呢?”
    三津木俊助说完,手指微微颤抖着将指针转到1点、4点的位置,最后再转到8点的
位置,刹那间,女神像内部发出一阵响声,而女神像的下半身也从衣服下摆分开,同时
也露出真正的真珠塔。
    “万岁!”
    御子柴进高兴得拍手大叫,弥生也不由得流下高兴的眼泪。
    随着金蝙蝠死亡,真珠塔完璧归赵,金蝙蝠的传说终于告一段落。
    而行动不便的钤江也接受弥生的邀请,和弥生一起住在柚木府邸。
级别: 超级版主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7-05-20
第1章 死刑犯逃狱   
  死刑犯逃狱 这是昭和××年八月一日的大事。
    凡是不经意翻开报纸社会版的读者,全都震惊得不知所措。
    任何一家报纸的社会版,全都用斗大的粗体字印着“死刑犯逃狱”、“重回野地的
猛虎”,或是“三芳法官一家面临危险”的骇人标题。
    这些大同小异的报导内容如下:
    由于看守人员一时疏忽,现年二十五岁,在小菅监狱等待枪决的死刑犯——尾原一
彦昨晚逃狱,至今下落不明……
    尾原一彦原是某私立大学的高材生,属于天生智慧型罪犯。自认为自己犯下的罪行
总是不为人知,因为觊觎成人的财产,竟狠心地毒害对方,最后因而锒铛入狱。
    杀害恩人已是无可饶恕的重罪,再加上他还犯下其他案件,所以三芳法官才会判他
死刑,以为世人借镜。
    当罪行一一被搬上台面,并得知自己被判死刑,尾原一彦突然像只发狂的猛兽,对
着法官大吼大叫:
    “三芳法官,这个仇我一定会还给你!我不会死的,一个小小的死刑能奈我何,等
我逃狱之后,我一定会杀了你全家……”
    事情经过媒体披露之后,每个人都对这个不知悔改的青年感到不齿。
    死刑已经是最重的刑罚,逃狱的尾原一彦更加可以无拘无束地犯案,要是有人胆敢
阻拦他,说不定还会为自己招来横祸。
    随着尾原一彦逃狱,整个东京,不!应该说整个日本,都笼罩在一股恐惧的诡谲气
氛中,而最应该担心的就是三芳法官一家人。
    三芳隆吉法官一家人住在芝公园附近,家中成员还有夫人文江,一个十三岁大的女
儿——由纪子,以及一位名叫阿秋的帮佣妇人。
    尾原一彦逃狱的消息一传出,警方立刻派了数名警察在三芳家内外戒护,佣人阿秋
也暂时回家休息。
    可是不论戒备得多么严密,还是可能会有人为疏失的情况发生。
    今天晚上,三芳法官住家附近就有五、六名警官严密戒备。
    三芳法官从昨天起就到外地出差,今晚只有夫人、由纪子两人在家,除此之外,还
有一位特地前来保护的侦探小子——御子柴进。
    御子柴进是新日报社的小弟,因为天生具备不可思议的侦探才能,所以大伙儿才会
给他取了一个如此传神的绰号——侦探小子。
    他经常协助新日报社的资深记者——三津木俊助侦破离奇的怪案件。
    御子柴进原本就住在附近,加上三芳法官向来很爱护他,他和由纪子也非常熟稔,
当他知道尾原一彦逃狱的事后,每天都到三芳家陪伴她们。
    昨天三芳法官出差后,御子柴进就直接住在三芳家。
    “阿姨、由纪子,有警方的保护,还有我在这里,你们不用担心。”
    听到阿进安慰的话语,文江夫子叹了一口气说:
    “阿进,有你和警方尽力保护我们,我真的非常感谢。其实我担心的是我先生的安
危,他一个人出差在外,我……”
    “是啊!爸爸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说着,由纪子难过地流下泪来。
    “由纪子,这一点你放心,叔叔身边有三名警官保护他,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如果
尾原一彦这家伙真的敢在老虎身上拔毛,我相信他一定会阴沟里翻船,被警方逮个正着,
再度送回监狱。”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文江夫人低下头,喃喃地说。
    接着,由纪子也不安地说:
    “今天是八月十五号,尾原一彦已经逃狱两个礼拜了,可是至今仍然没有他的下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说不定到什么隐秘的地方躲起来自杀了呢!反正被警方抓到还不是死路一
条!”
    “他如果真的这么做,对他本人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文江夫人说着,又轻叹一声。
    “所以我才说不需要担心嘛!啊,已经十点钟了,大家该睡了。”
    “是呀!都这么晚了……”
    文江夫人和御子柴进仔细检查门窗之后,也各自进房睡觉。
    这时是凌晨两点,大家睡得正香甜,不过厨房却传出撬开东西的声音。
    难道是老鼠在作怪?不不不!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不久,厨房的地板被人掀起来,出现的是一张蓄着胡须的男人面孔。
    这个男人戴着帽子,身穿西服,他一手拿枪,一手拿着手电筒,一双眼睛贼溜溜地
查看四周。
    这个男人就是逃狱的死刑犯——尾原一彦。
      侦探小子的机智 所有人都入睡后,御子柴进悄悄地溜下床,在三芳家中安装许多机关。
    如果有人要从厨房走进客厅,只要一打开门,吊挂在门上方的水桶就会掉落下来,
闯进客厅的人不仅会全身淋湿,还会因此制造出极大的声响。
    除此之外,三芳家中到处还有大大小小的机关,只要没发生状况,那么第二天一早,
御子柴进只要早点起床收拾干净就行了。
    那天晚上,原本正睡得香甜的御子柴进,突然被水桶叮叮咚咚掉落地板的声音,以
及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惊醒。
    (太好了,成功了!)
    “阿姨、由纪子!”
    他先是轻轻地叫唤着,接着便打开隔壁房间的房门。
    阿姨和由纪子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地相拥在一起。
    “阿、阿进,那是什么声音?”
    “有人潜进屋子里,你们赶快按照先前我跟你们说的去做。”
    “阿进、阿进。”
    由纪子吓得紧紧抓着御子柴进的手,她的整只手冰冰凉凉的。
    “由纪子,你不要担心,快点过来这里,别站在那里发呆,快一点!”
    御子柴进打开壁橱的拉门,天花板的位置随即往旁边挪动。
    御子柴进将两人推进壁橱最上层,再把壁橱的门关起来。
    “阿姨,你还好吧?由纪子,你呢?”
    “嗯,我们都很好,阿进,你也赶紧逃命吧!”
    阿姨和由纪子安置好后,御子柴进随即打开遮雨板跳进庭院。
    他一边吹着吊挂在胸前的口哨,一边跑向后门通知负责看守的警官。
    尾原一彦一打开通往客厅的门,上方的水桶即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头上,他被这个突
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手电筒也掉在地上。
    “可恶!”
    尾原一彦愤怒地咒骂着,他想捡起手电筒,但手电筒掉在地上时,电源正好关掉,
四周漆黑一片,他根本不清楚手电筒掉落的正确位置。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找手电筒了,刚才水桶掉落地板的声响一定连屋外也听得一清二
楚,他也知道附近看守的警员都是人手一枪。
    尾原一彦摸黑穿过客厅来到走廊,这时,他感觉有东西吸住他的鞋子,让他无法前
进,原来是他一脚踩进捕捉昆虫用的黏稠锡板里。
    “混蛋!到底是谁安装这么多陷阱?”
    尾原一彦气得暴跳如雷,他越想移动被黏住的脚,那只脚便黏得越紧,到了这个地
步,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鞋子脱掉。
    可是尾原一彦实在是厄运连连,此刻他穿的是系鞋带的长筒靴,这可不像短筒靴那
么轻松脱下来。
    好不容易把鞋子脱掉了,没走两步,他的脚又被走廊上的绳索钩住。
    “可恶!真是可恶透顶!”
    尾原一彦气得七窍生烟,同时,他也听见有人吹哨子的声音,紧接着,他听见一连
串脚步声往三芳家过来。
    “糟糕,他们来了,真是气死人了!”
    尾原一彦并不怕警察,反正他早就走投无路了。
    (只要能够杀死由纪子,我就死而无憾了。)
    就算杀不了由纪子,至少也要凌辱她一番,为自己出口怨气。
    尾原一彦摸黑来到由纪子母女入睡的房间,他打开房间的灯,发现遮雨板居然开着,
于是直觉地认为母女两人已经从窗户逃到外面。
    他哪里知道文江夫人和由纪子正躲在天花板夹层中,害怕得直打哆嗦。
    “可恶!竟然让她们逃了!”
    他每说一句就开一枪,最后才转身走到走廊。
    他发现房间旁边有一个楼梯,楼梯旁也有开关,于是打开楼梯上的开关,大摇大摆
地走上二楼。这时候,警察们已经从庭院来到客厅。
    “尾原一彦,赶快弃械投降!”
    “乖乖的跟我们回监狱去!”
    尾原一彦来到二楼打开遮雨板,外面正巧有一个晒衣服的阳台,他纵身一跳,顺着
柱子爬上屋顶。
    “啊!他爬上屋顶了……尾原一彦,这一次谅你插翅也难飞!”
    外面监控的警察在月光下看见尾原一彦的身影,激动地放声大叫。
    “杀死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尾原一彦居高临下朝地面上的警察开枪。
    “这家伙竟然敢跟公权力挑战!”
    还好上级已经事先交代过,对方若持枪拒捕,一律格杀勿论,所以地面上的警察也
毫不犹疑地朝二楼开枪。
    尾原一彦一边在屋顶上跑,一边躲避警方的子弹,有两名警察也随后沿着阳台的柱
子爬上屋顶。
    “尾原一彦,赶紧弃械投降,跟我们回监狱去!”
    站在地面上的警察各个持枪以待,监控尾原一彦的一举一动。
    屋顶到地面相距不过数公尺,在他可以往下跳的地方也有不少警察。
    尾原一彦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地上,突然间,他发现和屋顶相隔三公尺的地方
有一棵喜马拉雅杉,他二话不说,马上一口气跳过去。
    “尾原一彦,你还想逃!”
    站在屋顶上的两名警察随即朝尾原一彦开了两枪。
    成功跳到喜只拉雅杉上的尾原一彦又调整姿势,准备跳向下一棵树……
    三芳家就在芝公园附近,三芳家的围墙外面就是公园里的树木,所以三芳家的大树
和公园里的大树只有一墙之隔。
    尾原一彦像只猴子般,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眼看着,他就要越过三芳家的围墙,
逃向公园……站在屋顶上的警察立刻放声大喊:
    “不好了,他要逃走了!”
    警察一边呼叫,一边开枪射击,其中有一枪似乎击中尾原一彦。
    “啊——”尾原一彦惨叫着,失去重力从树梢摔进公园里。
    “尾原一彦掉进公园里了!”
    站在屋顶上的两名警察大叫着,原来往庭院待命的三名警察迅速地从后门冲向公园,
而迅速换好衣服的御子柴进也跟在警察身后一起行动。
    可是这扇后门和刚才尾原一彦摔下去的围墙根本是相反的方向,如果要进入公园,
那么就必须绕过社区才能进入。
    大约三分钟之后,当警察和御子柴进赶到公园时,尾原一彦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
了。
    “怎么样、怎么样?尾原一彦人呢?”
    “不知道!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
    “这怎么可能?那家伙已经身中一枪,又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照理说,他不可
能跑远的,大家赶快再仔细找一找。”
    巡查部长一声令下,所有的警察立刻分头找寻尾原一彦。
    附近居民因为听到枪响,也都赶来加入警方的搜索行列。
    御子柴进像只松鼠一样,在树下钻来钻去,还跳到大石头的后面确认。
    不久,他在距离三芳家三百公尺的地方发现一栋老旧的房子,这栋房子后门有一摊
血迹,而且还延伸到后门里面。
    “警察先生,快点过来,这里有血迹。”
    “尾原一彦一定是逃进这栋屋子里了。这是什么人的房子?”
    “这是鬼头博士的家。”跟警察一块赶到的居民回答说。
    “鬼头博士?”
    “他是一个有名的医学博士,还是一位知名的医学人士哩!”
    “啊!难道是那个鬼头博士!”
    巡查部长也听过他的名字。
    “部长,后门那头传来呻吟的声音!”
    “什么?呻吟的声音……”
    大伙儿一起竖起耳朵倾听,后门那头果然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好,打开后门看看!”
    大门轻轻一推就打开了,带头的警察跳进门内用手电筒照射,突然看见门后面躺着
一个男人。
    “啊!这是鬼头博士的助理——里见一郎。”
    站在门外的居民高声说道。
    里见一郎身穿睡衣,外头还罩了一件睡袍,脚上穿着凉鞋,可是右边的太阳穴附近
却流着血。
    “里见先生,请你振作一点,尾原一彦那家伙是不是闯进这里?”
    巡查部长扶起里见一郎询问他。
    “那、那边……博士……博士有危险……”
    里见一郎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后,便失去知觉。
    “博士有危险!难道尾原一彦要对鬼头博士……”
    巡查部长连忙环顾四周,这时,他发现厨房的门居然开着。
    “木村、山口,你们两人在这里守着,其余的人跟我一起进去。”
    御子柴进看了一眼里见一郎的伤,随即一脸纳闷地跟在巡查部长身后。
    一行人进入厨房,看见一条长廊连接着厨房和屋内,走廊右边还透出些许光亮。
    巡查部长等人手持手枪,小心翼翼地走到透出光亮的门前。
    巡查部长用力踹开房门,一股反作用力让他倒退了几步,他手里还紧握着手枪,众
人一走进房里,顿时都睁大眼睛。
    这里大概是鬼头博士的实验室吧!墙壁上挂着尸骨,架子上也放着两、三具可怕的
骷髅。
    地板上洒满烧杯和试管,还有一位头发斑白、身穿睡衣的老先生躺在地上,手脚被
人用麻绳捆绑起来,嘴里还塞了一块布。
    “那是鬼头博士!”
    一起进入的居民指着老先生说。
    所幸鬼头博士并未失去知觉,随行的警察取出博士嘴里的布团,并将他松绑。
    “那家伙用绳子把我绑起来之后,就从那面窗子……”
    博士话没说完,便虚脱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大家顺着博士手指的地方看,实验室的窗子果然是开着的,而窗外对面就是鬼头博
士家的正门,当然现在那扇门也是敞开的。
    不用多说,那里当然没有尾原一彦的人影。


第2章 骸骨岛的秘密   
  西行的三个人 第二天报纸报导三芳法官家和鬼头博士家被尾原一彦闯入之事,全东京的民众莫不
吓得胆战心惊。
    幸好文江夫人和女儿都平安无事,只是又让尾原一彦这个坏蛋逃掉了。
    尾原一彦从位在芝公园角落的一个战争期间挖掘的防空洞遗迹里,挖了一条地下道
直通三芳家的厨房。
    不过在这次事件中建立大功的当推侦探小子——御子柴进。
    如果不是他事前设下一连串的陷阱,尾原一彦或许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三芳家的
厨房潜入文江夫人和由纪子的房间,杀害她们了呢!
    警察局长和新日报社社长都对御子柴进的表现赞不绝口,出差回来的三芳法官也对
他表达感激之意,但不知为何,御子柴进还是一副神情黯然、心事重重的样子。
    “由纪子,住在横町的鬼头博士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天晚上,御子柴进向由纪子询问关于鬼头博士的事。
    “你说的是尾原一彦闯入他家的那个人吗?”
    “是的,那个鬼头博士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由纪子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御子柴进。
    “我的意思是说,他和三芳伯伯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呀!他和爸爸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说他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人。”
    “是啊!我听爸爸说过他是世界知名的学者。”
    “那栋房子里只住着博士和他的助理——里见一郎吗?”
    “不是,他们还有一个帮佣的阿婆,只是那天晚上阿婆的亲人生病需要照顾,所以
她才没有在那里。后来那个阿婆跟我家的阿秋阿姨说,如果那天她在的话,不知道会出
什么事。
    阿进,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是不是鬼头博士这个人有问题?”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阿进随便搪塞几句,可是他内心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里见一郎太阳穴附近的伤其实并不严重,一个将近两公尺高的壮硕男人会因为一点
小伤就失去知觉,这不是很令人怀疑吗?
    而且尾原一彦将鬼头博士捆绑起来,还在他口中塞入布团,这些动作都是要花不少
时间,他只要一枪就能解决鬼头博士,为什么要如此费事?
    (难道尾原一彦现在还藏在鬼头博士家里?)
    鬼头博士和里见一郎会不会是为了包庇尾原一彦,才演出那场苦肉计。
    (一个世界知名学者为什么要掩护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尾原一彦从三芳家逃离迄今已经七天了,这七天来,暂时住在三芳家的御子柴进,
每天从报社回到三芳家时,都会特地经过鬼头博士家门口。
    今天博士家门口停了一辆车子,有两个男人抬着一只大箱子到车上。
    其中一人看起来像是司机,另一人则是博士的助理——里见一郎,他穿着一套西装,
外面还穿了一件风衣,像是要外出的样子。
    “司机大哥,你小心一点,这个箱子里面可是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大老板,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呀,怎么那么重?”
    “哦,都是我们博士实验用的材料。”
    两人边说边将沉甸甸的箱子搬到车上,这时鬼头博士也从大门走出来。
    “里见,注意箱子!”
    鬼头博士环顾四周,小声地交代里见一郎。
    鬼头博士留着一头及肩白发,一脸白色的落腮胡,他穿着黑色西服,身上还披了一
件黑色斗篷。
    “博士,我会小心的。那么我先走了,我已经在绿号窗口买好车票。”
    “那班车是开往‘濑户’的吧!”
    “是的,一直开到宇野,这样比较好。”
    “一切就拜托你了,在列车出发前,我会到那里跟你会合。”
    “好!我在东京车站的剪票口等你。”
    “好的,里见,你要随时注意箱子,那可是非常重要的实验材料哦!”
    鬼头博士再次叮咛道。
    “是,我会注意的,博士,我先走了。”
    里见一郎一上车,车子也立刻发动开走。
    鬼头博士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旋即走进屋里。
    这会儿,躲在邮筒后面的御子柴进一颗心正噗咚噗咚地跳个不停。
    从鬼头博士和里见一郎的装扮来看,他们似乎要去旅行。
    他们搭的列车是特快车,目的地是宇野。宇野位在冈山县南部,是一个面向濑户内
海的小镇,那里有联络船连接宇野和四国的高松,他们大概是要去那个地方吧!
    鬼头博士颇为在意那个箱子,难不成那个箱子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御子柴进没有走回三芳家,而是往东京车站走去。
    他买了一张直达宇野的特快车车票,接着就是等待列车出发。
    他低头看看手表,现在时刻是十八点,前往濑户的列车将在十九点二十五分出发,
所以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半钟头。
    御子柴进利用这段时间买了两张明信片,一张寄给由纪子,一张寄给新日报社的资
深记者——三津木俊助。
    他分别在两张明信片上写着自己将要出发旅行,以及请勿挂念等字句。
    十九点一到,剪票口开始剪票作业,这时鬼头博士和里见一郎也来到剪票口了,可
是从里见一郎手中拿着托运行李的收据看来,他们除了那个大箱子外,没有再带其他东
西上路。
    鬼头博士和里见一郎搭乘绿号列车,御子柴进则跳上旁边的普通车厢。
    十九点二十五分,开往“濑户”的特快列车划破暗夜向西奔驰。
    特快车开到宇野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六点。
    鬼头博士和里见一郎到行李收发站领完行李,还请车站的搬运人员帮忙搬运,接着
两人就进入车站前的休息室。
    御子柴进当然也随后跟过去,只是他靠在休息室的屋檐下,露出一副像是在等朋友
的样子。
    他靠在休息室门口旁,双手插进口袋里,随意吹着口哨,不过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
在休息室里面。
    “博士,你来了呀!好久不见。”
    跟鬼头博士打招呼的人似乎跟他很熟悉。
    “是啊!好久不见,这回又来叨扰你了。”
    鬼头博士也客气地回答。
    “这个箱子真大,这一次你是不是要待久一点?”
    “博士要在小岛做重要的研究,所以这一次会待得比较久。”
    答话的是鬼头博士的助理——里见一郎。
    (小岛?做研、究?里见一郎提到的小岛又是什么地方的小岛?)
    霎时,御子柴进脑中不断地盘旋着这些事。
    “原来是这样啊!嗯、嗯……”
    男人似懂非懂地应了几句。
    “老板,船长还没来吗?”
    里见一郎问道。
    “嗯,可是我有发电报通知他。”
    “喔!那么我想他大概快来了,要是没有人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个箱
子。”
    就在里见一郎喃喃自语时,远处有一个男子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留着腮帮胡,头上戴了一顶水手帽,身上穿着黑色开襟毛线衣
外加一件外套,嘴里还叼着一支烟斗。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驼背的小个子男人,他的身体相当结实,头上戴了一顶黑色丝
绒的鸭舌帽,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色丝绒西服。
    这个男人生就一张女人脸孔,嘴角还流露出轻浮的笑容,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博士,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
    大个子男人脸上堆着笑容跟鬼头博士打招呼。
    “船长,我们等你很久了哩!”
    鬼头博士有些不高兴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引擎出了点毛病……喂,你还不快点过来跟博士赔不是!”
    船长低头跟鬼头博士赔不是,随后又转头对身后的男人说。
    “算了,不用了。”
    鬼头博士对他摆摆手说。
    “小子,闪开!”
    没预警地,船长突然一把抓住御子柴进的肩膀,使劲地将他往后一甩。
    御子柴进整个人背对着鬼头博士等人,猛地被甩到休息室的椅子上。
    由于重心不稳,他连人带椅向后翻倒,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啊,危险!”
    老板和里见一郎连忙跑到御子柴进身边。
    “船长,你太过分了!年轻人,你醒醒呀!”
    里见一郎担心地拍拍御子柴进的脸颊,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御子柴进真的昏倒了吗?其实事情并非如此,他是趁机装昏,以便打探鬼头博士等
人的一举一动,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事实。
    “快点找医生过来,快点……”
    “里见先生,不用了啦!船长又不是故意的,他待会儿一定会自己醒过来。博士,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小个子男人打断里见一郎的话,冷冷地说。
    “哈哈哈!小弟,你还是那么冷酷无情。”
    听了他的话,鬼头博士反而因此高兴起来。
    “老板,你觉得要不要找医生呢?还是让他在这里躺一下,不然就用冷水泼他,那
样会比较快醒过来。”
    听见鬼头博士的话,老板果真转身往里面走去。
    御子柴进万万想不到,世界知名的医学博士竟然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船长,客人还算安静吧!”
    老板一走,鬼头博士马上开口问道。
    “是的!他发疯的时候,我就把他关进笼子里……”
    “嘘!”
    鬼头博士突然出声,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同时也紧张地看看四周。
    “还好这个年轻人昏过去了,不然的话……里见,咱们赶紧动身,船长这家伙说话
总是不小心。船长,你去借个推车把箱子送到码头。”
    “是!”
    “咦?你们要出发了呀!”
    老板拿了一杯水走出来,他看见大家似乎要走了,连忙问道。
    “还没有!船长,小心点,箱子里装的可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鬼头博士表情严肃地说。
    当箱子放上推车后,鬼头博士一行人也离开休息室往码头走去。
    “唉,真是一群怪人。”
    老板喃喃自语地走回休息室。
    “咦?年轻人,你醒了呀!”
    “嗯,刚才真是太可怕了……大叔,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啊?”
    御子柴进坐在长椅上,揉了揉疼痛的腰部,明知故问。
    “他们里面有一个知名的学者,他在距离这里四十公里的西边买下一座名叫骸骨岛
的无人小岛。他经常从东京到那里做实验,至于是做什么实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
些人都怪怪的就是了。”
    “怪怪的?怎么说呢?”
    御子柴进好奇地继续问。
    “这、这件事可不能乱说……对了,年轻人,你好像不是本地人,你是从哪儿来
的?”
    老板迟疑了一会儿,随即转移话题。
    “哦,我要去四国……老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御子柴进礼貌地跟老板一鞠躬后,马上一溜烟地跑出休息室。
      箱子里面 御子柴进走进车站里的一家小商店,买了一份濑户内海的地图。
    他从地图得知,骸骨岛是个绕行一周大约六公里的小岛,位于宇野西方四十公里的
水岛滩浅滩边,正好在本州和四国之间,距离这座小岛四公里处有一个相当大的岛屿—
—白木岛。
    “骸骨岛”,光是听到名字就教人头皮发麻,鬼头博士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研究,才
买下这座无人岛呢?
    刚才鬼头博士问了一句:“客人还算安静吧!”结果船长回了一句:“是的,他发
疯的时候,我就把他关进笼子里……”可是船长话还没说完,鬼头博士就训了他一顿。
    鬼头博士口中的客人,难道就是被船长关进笼子里的人!
    从船长不经意说溜嘴的那句话,还有老板说那群人都怪怪的,那个大箱子里面一定
藏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不然他们不会行事那么诡异。
    一想到这儿,御子柴进的胸口不免有股窒息感。
    (好!我就跟去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御子柴进心中这么想,没多久,他来到搭船的码头。
    鬼头博士一行人当然早已不见踪影,不过御子柴进眼前却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这
么一行字:
    “开往白木岛之乘船处”
    (太好了!)
    御子柴进兴奋地在心中欢呼。
    根据地图所示,白木岛和骸骨岛相距四公里,只要先到达白木岛,就不难去骸骨岛
了。
    开往白木岛的白龙丸已经准备启程,白龙丸是一艘五十吨重的汽艇,御子柴进走进
白龙丸时,上面已经挤满了乘客。
    随着启程信号出现,白龙丸也冒着白色的蒸气,破浪向前行。
    御子柴进坐在一张椅子上,透过圆形的小窗子往外看,不过他可是竖起耳朵倾听坐
在他旁边的两个人的对话。
    “喂!那位怪里怪气的博士又来了。”
    “是啊!我在码头那儿也看到他了,这次他带了一个好大的箱子哩!”
    “嗯,我也看见了,不知道那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对了,刚才我经过箱子旁边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呻吟的声音耶!”
    “嘘!”
    这两个人刻意降低说话的音量,以至于御子柴进几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当
其中一人说到“里面传来呻吟的声音”时,御子柴进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跳陡然快了一
拍。
    (这么说来,箱子里面真的是装着大恶徒——尾原一彦喽!)
    白龙丸开抵白木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从事新闻记者这个行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大事,平时他们身上都会事
先准备充裕的资金。
    御子柴进虽然只是一名报社小弟,不过倒是跟先进们学了不少东西,所以平日他身
上也会多带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当他到达白木岛后,对发现白木岛上没有旅社,后来在岛上居民的告知下,他
决定到岛上的千光寺借宿一晚。
    千光寺的住持法号了然,是一名六十开外的慈祥长者。
    御子柴进告诉了然大师自己正在做岛际之旅,欣赏濑户内海的风光景致,后来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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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05-20
大师也告诉他许多有关濑户内海的奇事佳话。
    “大师,听说白木岛旁边有一个名叫骸骨岛的小岛,为什么那座小岛会有一个这么
可怕的名字?”
    御子柴进好奇问道。
    “那件事啊!”
    了然大师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接着才说:
    “因为曾经在那座岛上挖出一些骸骨,所以大家就称它为骸骨岛,那座小岛从前好
像是这一带居民的专用坟场。”
    “听说那座岛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住,这是真的吗?”
    “嗯,挖出那么多可怕的尸骨,当然没有人敢住在那里。”
    “可是最近不是有一位从东京来的伟大学者住在那里吗?”
    “你打哪儿听来这件事的?”
    “我在船上听到的,那座小岛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怕?”
    “出家人不打诳语,年轻人,你忘了那座小岛的事吧!我对那座岛也不是十分清楚,
你千万别打那座小岛的主意哦!”
    了然大师越是这么说,御子柴进心中的好奇心越高涨。
    第二天,御子柴进来到海边苦思如何到达骸骨岛的方法。
    他盯着海面冥想,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那是一位肩上扛着钓具
的大叔。
    “听人家说有个从东京来的小伙子,我想应该就是你吧!你在这里想什么事情?”
    “你好,我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想到海上看看。大叔,你是不是要出海钓鱼?方便
带我一起去吗?”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呀!好啊!有人作伴我也很高兴。”
    御子柴进上了大叔的小船后,看着小船慢慢接近骸骨岛,御子柴进的一颗心更是显
得雀跃不己。
    骸骨岛——岛上一棵树也没有,光秃秃的样子就像白骨一样。
    “大叔,那个就是骸骨岛吗?”
    御子柴进指着前方的小岛说。
    “小伙子,我拜托你千万别提那座小岛的事,光是听到名字,我就要吓死了。”
    大叔动作迅速地把小船划到骸骨岛旁边,突然间——
    “喔——”
    一阵凄厉的吼叫声传来,御子柴进吓得回头看,顿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
全部凝固。
    眼前骸骨岛的峭壁上站着一个类似人猿的动物,而这个动物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
    (天啊!那个动物究竟是人?还是野兽?)
    “大叔、大叔,你看那个站在峭壁上的是什么动物?”
    “你千万别看,看了可是会惹祸上身的。”
    “惹祸上身?”
    “就是会遇到一些灾难啦!唉呀,反正你听我的话就不会错了,我要赶快把小船划
回去了。”
    大叔一说完话,马上使劲地拼命划船。
    眼看着小船离峭壁越来越远,御子柴进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人猿怪物从
峭壁上跳下来,好像在追他们一样,但一下子又不见踪影。
    “大叔,那个怪物到底是猴子呢?还是人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小伙子,拜托你不要再提那座小岛的事了好不好?那座岛上都
住着一些穷凶极恶的家伙。”
    “穷凶极恶的家伙?大叔,那座岛上住的不是有名的学者吗?”
    “什么学者不学者的,有船长和小弟这种大坏蛋当手下,你想他会好到哪里去?”
    “大叔,你刚才说的船长和小弟,都是很坏很坏的家伙吗?”
    “说他们是坏蛋还算抬举他们,他们两个以前都干过海盗。”
    想不到世界级的知名学者竟然会找这么可怕的人当手下。
    “小伙子,你别再提那座小岛的事了。”
    “嗯,那座岛上住着那么可怕的怪物,我当然也感到害怕呀!”
    御子柴进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着要如何登上骸骨岛,好好地一探鬼头博士的秘
密。
    他们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白木岛,这时,御子柴进看见岛上的孩子们都跑到岸边玩
竹筏。
    “大叔,那些孩子怎么都在岸边玩竹筏?”
    “哦,因为我们最近要举行龙神祭奠,所以岛上的小孩子都乘坐竹筏在岸边练习。”
    “这种竹筏可以划多远?”
    “一、两公里的话不成问题。”
    一听到这里,御子柴进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回到千光寺后,他声称十分疲累想早点休息,一吃完饭,就跟大师道晚安回房睡觉。
    到了十点左右,大师也回房休息后,御子柴进才悄悄地从床上溜下来。
    他很快地就准备妥当,还到厨房拿了五、六个大饭团。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千光寺,来到海边时,有不少竹筏放在岸上。
    御子柴进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牢固的竹筏,然后解开捆绑竹筏的绳索,拿起划船用
的船桨,很快地竹笺就驶离岸边,乘着海浪向前进。
    那天月光皎洁,海面上处处闪着银光,根本不必担心照明的问题。
    御子柴进不是划船高手,不过他注意到潮水正从白木岛涌向骸骨岛,这样就算不划
船,竹筏也会自动慢慢接近骸骨岛。
    御子柴进收起船桨,静静地躺在竹筏上欣赏月亮,看着、看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涣
散,眼皮也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竹筏撞到某个东西发出巨大声响,御子柴进猛然张开眼睛,仔
细一瞧,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海湾,对面码头还停了一艘汽艇。
    御子柴进张大眼睛,丝毫不放松地观察地形,突然间,他听见海湾深处传来一阵骇
人的吼叫声。
    “喔——”
    御子柴进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不是今天白天那个怪兽的声音吗?)
    这么说来,这里就是骸骨岛喽!那么对面的那艘汽艇,一定就是鬼头博士他们搭乘
来此的交通工具。
    御子柴进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时间是十二点半,从白木岛顺着潮水来骸骨岛差不多
两个钟头的时间。
    御子柴进从竹筏上跳进海里,把竹筏拖到岩石后面藏起来。
    御子柴进一路匍匐来到码头,越过沙滩后,对面还有一道斜坡,他爬上斜坡时,又
听到怪兽惊人的叫声。
    “喔——喔——”
    御子柴进一口气跑到小山岗后,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跳。
    从他站立的位置往下看,在隔着低浅山谷的半山腰处,有一栋宛如西洋城堡的建筑
物,上面还有一处像是观测站的高塔。
    厚实的围墙,大大小小圆形和三角形的屋顶,让人感觉就像置身在童话故事里。
    “喔——喔——”
    怪兽发狂的声音是从城堡里传出来的,这声音也让御子柴进有些裹足不前。
    思考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越过山谷,爬上斜坡,最后来到城堡
围墙外面。
      黑衣人 怪兽的叫声好像是从围墙右边的尖塔传出来的,而且从音量听来,这个怪兽可能相
当生气。
    御子柴进沿着围墙绕了一圈后,忽然发现一扇结实的拱形木门。
    可是由于大门非常牢固,御子柴进有些失望的继续绕着围墙走,接着他发现墙上长
满藤蔓,就像墙上铺了一张绿色网似的。
    “太好了!”
    御子柴进抓了抓藤蔓,发现藤蔓满结实的,身轻如燕的他马上往上爬。
    此刻,怪兽的叫声已经停止,当他爬到围墙顶端低头一看,有一道手持火把的黑影
子从右边尖塔出来,而且还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那个人全身上下都是黑衣打扮,只露出两只眼睛,胸口还有一个标志,但因为相隔
太远,御子柴进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图案。
    手持火把的黑衣人身后跟着四个穿着和他相同的黑衣人,御子柴进睁大眼睛瞧,那
四个男人抬着一个细长的笼子,笼子里面还有一个人。
    紧接着,这四个黑衣人身后又出来了一个个子矮小的黑衣人。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绰号小弟的男人吧?那么走在最前面的人一定就是船长喽!)
    从右边尖塔走出来的六个黑衣人,缓缓地横越过中庭,进入他们正前方的大型建筑
物里。
    御子柴进来到庭院,动作迅速地潜入刚才那六个黑衣人进去的入口处,幸运的是,
大门还敞开着。
    御子柴进注意没有人发现后,立刻迅速地钻进大门里。
    大门里漆黑一片,他竖耳聆听,正好听见远处有不少人交谈的声音。
    (这座小岛不是无人岛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
    看来这个鬼头博士还真是不单纯,他究竟在这座小岛上做什么?)
    这些疑问不断地在御子柴进心中萦绕。
    接着,他绕过漆黑的走廊,看见对面透出一丝光线。
    御子柴进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慢慢朝透出光线的地方前进。
    当他来到透出亮光的地方前,他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了一眼,霎时,整个人都吓呆
了。
    那里面是一间十公尺见方的宽敞房间,天花板上吊着五、六盏灯,天花板下约有三
十个男人,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在交谈。
    他们每个人都和刚才那六个男人一样,头上戴着黑色头罩,身穿黑色服装,只有眼
睛露在外面。
    至于刚才御子柴进看不清楚的胸前标志,原来是一个用白骨交叉而成的十字形图案。
    御子柴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刹那间,他立即察觉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如果被这批人发现的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于是他再次躲进黑暗中,不过他并没
有忘记继续偷听这些人谈话。
    “阿绪,我们真的会有老大吧!这个老大会为我们打点好所有的一切,会是我们最
有力的靠山,是不是?如果没有老大的话,那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样也就
做不出什么大事了。”
    “是啊!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这个人一向就不听别人指挥,如果想要做大事的话,
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行不通的,所以我们要团结在一起,所谓团结力量大嘛!我们一定
要有一个精明能干的老大来带领我们。对了,鬼头博士说今天晚上就会为我们制造出一
个老大。”
    听到这儿,御子柴进不禁愣了一下。
    这房间里的三十多个男人,都是一些为非作歹的大坏蛋,因为无法自己独当一面,
所以才需要一个能指挥他们的首领。
    而现在,鬼头博士居然要为他们制造一个首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可是这种事会成功吗?”
    有人疑惑地发问道。
    “把人类的脑袋挖下来,然后再移植到类人猿的脑壳里,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
    御子柴进一怔,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把人类的脑子移植到人猿头上……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就是鬼头博士厉害的地方!这可是他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研究出来的方法哦!”
    “这个方法要是真的行得通,那我们就会有一个很特殊的老大喽!”
    “当然!这个人是人猿巨大的力气和人类犯罪天才的结晶。”
    “那么是谁的脑子要移植到人猿的身上呢?”
    “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个坏事作尽的尾原一彦!”
    听到尾原一彦的名字,御子柴进整个人差点跌到地上。
    “听说他相当有智慧,是个犯罪专家。可惜的是他的身体不好,所以博士才要把他
的脑子移植到人猿身上。手术一旦成功,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聪明又健康的犯罪
天才。”
    这一连串诡异又离谱的对话,让御子柴进一度认为自己是否在做梦。
    直到怪兽“喔喔喔!”的吼叫声再度出现,才把他拉回现实世界。
    一听到怪兽的叫声,立刻有五、六个人从房间里冲出来。
    “糟了!”
    御子柴进心头一惊,他弯下身想逃出漆黑的走廊,可是对面也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
步声。
    “这下惨了!”御子柴进暗自低呼一声。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前面又有逐渐逼近的火光,御子柴进处于进退维谷之间,
四下根本没有栖身躲藏的地方。
    他张大眼睛环顾四周,突然间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急忙将身子倾斜。
    这条走廊宽仅一公尺半,他先把双脚踏在墙壁上,再伸开双手抵住对面的墙壁上,
然后像蜘蛛人一样慢慢地往上爬。
    幸好御子柴进的身子相当轻盈,这种动作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
    一公尺、两公尺、三公尺,他已经离地面四公尺了,这时候,前面赶来的追兵和后
面的追兵也在他的身子下面会合。
    “小弟,怎么了?那个叫声是怎么回事?”
    “你们快点过来帮忙,人猿发疯了。”
    “什么?人猿发疯了?难道麻醉药剂对它起不了作用?”
    “嗯,已经注射一般量的两倍,反正你们先过来帮忙就是了。”
    “好!”
    五、六个黑衣人立刻跟着小弟一起行动。
    御子柴进等了一阵子,确定没有人经过才跳下来,随后跟上黑衣人。
    这期间不时地可以听见怪兽发怒的吼叫声、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东西倒塌的声音,
其中也夹杂着人们的惨叫声和呼号声。
    御子柴进为了怕被他们发现,一直跟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还好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不必担心形迹败露。
    手持火把的一行人爬上阶梯,走进正前方的对开大门,接着又引起一阵骚动。
    “快!快点拿铁链绑住它!”
    “要是被它抓住的话,小心脖子被它扭断!”
    “喔——”
    怪兽发怒的吼叫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着。
    “快点!动作快一点!快点拿铁链绑住它!”
    发号施令的人正是鬼头博士。
    只听见一连串铁链的碰撞声,还有人们跑来跑去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四周也慢慢
地安静下来。
    御子柴进蹲在黑暗中,一颗心怦怦怦地猛烈跳动着。
    (把尾原一彦的脑袋移植到人猿身上……制造一个犯罪天才……)
    御子柴进脑中不断重复这些疑问,他把眼睛贴在门上的钥匙孔上,里面的景象可把
他给吓坏了。
    整个房间就像台风过境般,柱子上有一个被铁链紧紧捆住的人猿,它张着一双愤怒
的双眼,还不时露出撩牙狂啸。
    “喔——”
    有十个身穿黑衣、戴着黑色头罩的彪形大汉站在人猿四周,此外,还有两个穿着手
术衣、头戴手术帽的男人在里面。
    不用说,这两个男人当然就是鬼头博士和他的助理——里见一郎。
    里面还有两张大型的手术台,其中一张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大坏蛋——尾原一彦。
    “打开头骨!”
    鬼头博士低声说,接着,他偏头看着小弟说:
    “我告诉过你要斟酌药剂的剂量,都是你不听我的话,才会害得十六号被人猿勒
死。”
    看来这些黑衣人都是以号码相称。
    “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
    小弟低头跟鬼头博士认错。
    “就算你以后小心也挽救不了十六号的一条命。”
    这会儿换成船长对他大吼大叫。
    “算了,别说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
人猿昏睡。喂,里见。”
    “是、是的!”
    “里见,你在发抖吗?哈哈哈!你的胆子太小了,今后我们还要从事更伟大的研究,
你这副德性怎么成就大事……快点给人猿注射麻醉剂。”
    “是、是的!我、我知道、我知道了。”
    里见一郎颤抖着双手拿起一支非常粗的针筒插进入猿的手臂。
    人猿张着撩牙,发怒地大声吼叫,不久即安静下来,一会儿便歪着脑袋睡着了。
    御子柴进看得冷汗直冒,突然间,有人在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这小子!”
    身后出现一声如雷贯耳的声音,有人一把抓起他。
      博士侦讯 “惨了!”
    御子柴进暗自叫了一声,他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色头罩、露
出两个眼睛的男子。
    “你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
    “博士、博士,有个可疑的人闯入阵地。”
    听见门外两个男人的呼叫,船长立刻从房里冲出来。
    “啊!这家伙不是我们在宇野休息室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吗?好啊!你竟敢跟踪我们,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船长伸出一只大手掐住御子柴进的脖子。
    霎时,御子柴进感觉背脊一阵发麻,恐惧之情也涌上心头。
    “船长,别动手!我想问问这个年轻人一些事情,年轻人,你过来。”
    鬼头博士对他招招手说。
    “是、是的!”
    御子柴进怯怯地回答说。
    鬼头博士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他,点点头说:
    “嗯,果然是我们在宇野休息室遇见的年轻人……不对!等一下,我觉得我好像在
什么地方见过他,里见,你有印象吗?”
    “我想一想!”
    里见一郎纳闷地看着御子柴进,他仿佛是想到什么,猛然大叫:
    “啊!你、你是东京某个报社的人……对了、对了,尾原一彦闯进我们那里的时候,
他就是跟警察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
    鬼头博士一脸狐疑地看着御子柴进,但随即展露怒容说道:
    “小子,是你们报社的老板叫你跟踪我们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你自己要这么做……这么说,你知道尾原一彦在我那里的事喽!”
    “我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心里却这么想过。”
    “你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报社了吗?”
    “没有,到目前为止,我都还不清楚尾原一彦是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哦!那你是怎么过来这里的?”
    “我是从宇野搭船到隔壁那座岛,今天晚上利用竹筏过来这里。”
    “你是说没有人知道你来这座小岛。”
    “是的!”
    御子柴进一回答完鬼头博士的话,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鬼头博士眼中透出腾
腾杀机。
    “博士,你是不是问完话了?现在我可以杀了这小子了吧?”
    船长再度张开大手,一把掐住御子柴进的脖子。
    “等一等!这样杀了他太可怜了,干脆把他丢进洞穴里,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
了。”
    “把他扔进洞穴里……嘻嘻嘻!这个主意不错,反正他在那里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小弟,你少说两句。”
    “嘿嘿嘿!小子,到这里来吧!”
    “博士,请你饶了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来过这里的事,求求你放我一条生
路。”
    御子柴进苦苦哀求着,可是在小弟和船长的左右夹攻之下,他就像是一只被鳄鱼紧
咬不放的小麻雀,根本毫无生气机。
    小弟和船长将他硬拖到房间一角,他们一掀开地上的盖子,顿时,一股冰冷的冷风
从底部吹上来。
    “救命啊!杀人啦!”
    御子柴进犹做临死前的挣扎,这时,里见一郎也跑过来为他请求。
    “等、等一下!你们千万别草菅人命啊!博士,你救救这个孩子。”
    “里见!”
    鬼头博士早已气得满脸通红。
    “你竟敢背叛我!你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竟然恩将仇报!”
    “博士,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船长、小弟,还不快点把那小子扔进去!”
    鬼头博士不理会里见一郎的话,语气森冷地说。
    “是,遵命!小子,你就认命吧!”
    船长好笑着,用力推了一下御子柴进的背部。
    “啊!——”
    御子柴进惨叫着,整个人就这么跌进黑暗的洞穴里。
    这个洞穴有一个斜坡,御子柴进便是顺着这个斜坡往下滑。
    里见一郎全身发抖地朝洞穴看了一眼,岂知,小弟居然从后面猛力推了他一把。
    “啊!”
    里见一郎惊叫一声,随后跟着御子柴进滚下洞穴。
    由于事出突然,鬼头博士也吓了一跳,急忙跑到洞穴旁边观看。
    “博士,这样更好。像这种狠不下心的人根本不要适合留在博士身边,如果您需要
手术方面的助手,我跟船长随时可以为你效命。”
    说完,小弟微微扯动嘴角,斜眼看着洞穴。
    跌进洞穴的御子柴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接着便失去知觉。
    他不知在黑暗中昏迷了多久,直到被一个声音吵醒。
    “喂、喂!振作点!你醒醒啊!”
    听见有人叫唤,御子柴进勉强地张开眼睛。
    他从地上坐起身,第一个直觉反应就张大眼睛观察四周的环境,但周围乌漆抹黑的,
什么也看不到,更别说对方的长相了。
    “谁?是谁?你是谁?”
    御子柴进声音颤抖地说。
    “是我呀!我是鬼头博士的助理——里见一郎。”
    一听见里见一郎的名字,御子柴进反射性地身子向后移动了一下,先前那些可怕的
景象也浮现眼前。
    里见一郎大概也察觉到御子柴进的反应,于是放柔声音说:
    “你不用怕,我跟你一样,也是被坏人推下来的。”
    里见一郎边说边往御子柴进的方向挪动。
    “这,这是真的吗?”
    见状,御子柴进半信半疑地往后挪了一下。
    “嗯,因为他们看不惯我袒护你的行径。”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不,跟你没有关系。之前我就曾多次对博士提出忠告,希望他不要再从事不好的
研究,所以我的举动早就引起他们的不满了。”
    里见一郎连忙解释道。
    “可是鬼头博士这种知名学者,为什么会跟那群恶徒为伍?”
    “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御子柴进!”
    “你刚才说在报社工作,是在哪家报社工作?”
    “新日报社!”
    “原来如此!对了,你身上有火柴之类的东西吗?”
    “有,我随时都会带着手电筒。”
    说着,御子柴进从口袋拿出从不离身的钢笔型手电筒。
    他打开手电筒的开关,里见一郎的脸孔也随之浮现在圆形灯光下。
    “真是谢天谢地!要是一直待在没有灯光的地方,那么心情一定会变得很沮丧,来,
把你的手电筒借我一下。”
    里见一郎接过御子柴进手中的手电筒,立刻检视周围环境。
    “啊!”
    御子柴进突然大叫,双手紧紧地抓着里见一郎。
    御子柴进并非胆小之辈,可是就算是再勇敢的少年,要是看到眼前布满阴森恐怖的
白骨,相信一定都会吓破胆。
    再说得更正确一点,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现在正坐在一堆白骨前面。
    “里见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的白骨生前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其实里见一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许久说不出一句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拭去额头
上的冷汗说:
    “你不用害怕,这座岛以前是座坟场,因为岛上没有什么水,土质也不适合人们居
住,附近的居民若是寿终正寝的话,都会被送到这里埋葬,所以这里的尸骨都是那些往
生者的尸骸。”
    “可、可是这堆白骨里面,有些人的头颅是被敲破的耶!”
    从御子柴进颤抖的声音听来,他还是相当害怕。
    里见一郎当然也注意到这样的尸骨。
    “喔!那一定是上面那些恶徒杀人劫财后,把尸骨丢弃在这里,尸体日久腐败,自
然而然就变成白骨。”
    听到这些话,御子柴进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不久后,他们两人也很有可能变成这里
的白骨。
    里见一郎也和御子柴进有同样的想法,他点头表示赞同地说:
    “他们一定是想等我们饿死以后,再取走我们身上的衣物,一旦没有其他东西证明
我们的身分,那我们就成了无名尸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可不想死在这种鬼地方!”
    御子柴进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啊!所以我们必须合力逃出这个地方……对了,现在几点钟
了?”
    “现在十点!”
    “我的手表也差不多,我们摔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看来我们已经昏迷
了九个钟头,这么算来,手术大概也结束了。”
    里见一郎两眼直视着前方,喃喃地说。
    “里见大哥,你说的手术是什么样的手术?刚才我听到他们说要把尾原一彦的脑部
取下来,然后再移植到人猿头上……”
    御子柴进皱着眉头,越说越小声。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博士已经成功地在动物身上完成这项手术,现在他准备实
际运用在人类身上。这项研究要是成功了,那么以后要是有人死于不治之症的话,就可
以考虑把他的脑部移植到另一个健康者身上,这么一来,头脑优秀的人就可以生生不息
地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那些身体健康的人怎么办?”
    “这也就是博士烦恼的地方,所以最后他才想出利用人猿替代人类进行移植手术,
也就是把人脑移植到人猿身上。”
    “可是因为不能活生生地把人脑摘除下来,就在博士为这件事大伤脑筋的时候,尾
原一彦突然闯进来,博士知道他早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决定用他作为实验对象,才会让
他服下安眠药,再悄悄地把他送到这座岛上。”
    “里见大哥,这项实验真的会成功吗?”
    “应该会吧!博士曾摘除两头动物的脑部互相移植到彼此的身躯上,现在这两只动
物都活得非常好,而这也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如果尾原一彦的脑部成功地移植到人猿身
上的话……”
    里见一郎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御子柴进露出担心的表情,因为他知道这么一来,
由纪子一家人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中。
      恶人复活 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办法逃离这个可怕的洞穴。
    他们借由手电筒的灯光仔细检查洞穴内部,这个向下深掘的洞穴四周全是坚硬的岩
石,根本没有其他通路,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头顶上方那道长约十公尺的斜坡。
    他们曾用贴近地面的方式向上爬行,可是爬行不到五公尺就往下滑落,这样来来回
回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最后两人只好无奈地坐在地上叹息。
    “御子柴进,把手电筒关掉吧!它现在可是我们最重要的宝物。”
    “好!”
    御子柴进电源一关掉,四周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渐渐地,两人的肚子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顿时,御子柴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
伸手摸摸腰际,发现东西还好端端的系在腰际。
    “里见大哥,我这里有饭团,你要不要吃一点?”
    “饭团?你带来的吗?”
    “是啊!里见大哥,你把手电筒打开吧!”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御子柴进打开竹叶皮,露出六个大饭团。
    “我还带了水哦!”
    “谢谢你,可是御子柴进……”
    “什么?”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所以最好尽量节省水和饭团,我看我们一人
吃一半的饭团就好了。”
    “嗯,就这么办!”
    御子柴进将饭团一分为二,他和里见一郎一人一半。
    吃完饭团后,两人的体力也恢复不少,他们又试着爬斜坡,可是结果还是一样,不
管怎么努力,始终都爬不上去。
    这一天就在他们上上下下中结束,而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也是无法顺利爬上去。
    庆幸的是,岩缝还会渗出一些水,解决了他们水源的问题,可是饭团差不多都吃光
了,看来他们两人得饿肚子了。
    “御子柴进,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想到一个可以逃命的方法了,只是不知道
可不可行?”
    “是什么方法?”
    闻言,御子柴进眼睛为之一亮。
    “我们顺着斜坡把这些白骨堆上去,再当成阶梯慢慢往上走。”
    两人合力把所有的白骨堆到斜坡前面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紧
接着,上面的盖子被人打开,似乎有人从上面被丢下来。
    “啊,危险!”
    两人分别朝左右散开,而掉落在一堆白骨上的,正是穿着白色手术衣的鬼头博士。
    “博士!”
    里见一郎抱着死状凄惨的鬼头博士痛哭不已。
    鬼头博士是被人扭断脖子致死,更可怕的是,他整张脸已经被扭曲得不成人形。
    看见鬼头博士的样子,御子柴进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啊,糟了!”
    里见一郎似乎是想到什么,他闭着双眼,哀泣说道:
    “尾原一彦的脑子一定是成功地移植到人猿身上,当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
人猿,所以在盛怒之下杀死博士。”
    听了里见一郎的话,御子柴进霎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里见大哥,变成人猿的尾原一彦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先找三芳法官一家报仇,再来,他可能会集结全日本所有的
不良分子,然后犯下更多罪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由纪子他们……不,不只是由纪子他们一家人,变成人猿的尾
原一彦要是发起疯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恶的事情,如果要说危险的话,那么全日
本的人都很危险。
    “御子柴进,我们再把白骨堆起来吧!”
    里见一郎擦干眼泪,强忍着悲伤说。
    这实在是一件困难又麻烦的事情,这些白骨可不像人的骨头那般坚硬,只要稍微用
点力,白骨就很容易碎裂。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两人还是努力地将白骨堆上去,如今也堆到八、九公尺高了。
    “太好了!御子柴进,你踩在我的肩膀上试着打开盖子。”
    “好的!”
    御子柴进依言踩着里见一郎的肩膀,他推了推上方的盖子,幸运地,盖子一下子就
打开了。
    身子轻盈的御子柴进立刻跳上去,接着再伸手把里见一郎拉上去。
    得救后,他环顾房间一周,突然间,他的眼睛被某个东西吸引住。
    (咦?躺在手术台上的不就是大恶徒尾原一彦吗?)
    不,不是这样!虽然尾原一彦的身体已经死去,可是他的脑子已经移植到人猿头上,
所以他现在依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时候,有一艘百吨的汽艇驶离骸骨岛,汽艇甲板上有一道诡异的黑影不时地回头
看着骸骨岛。
    那道黑影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头罩,而且从他露在长袍袖子和衣服下摆的手脚
看来,那根本就是人猿的手和脚。
    变成人猿的尾原一彦是不是难忘留在岛上的身躯呢?
    站在他两旁的是船长和小弟,他们两人都是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样。
    尾原一彦已经藉由人猿的身躯复活了!
    三芳法官一家人又陷入危险中,往后会有什么灾难等着他们呢?


第3章 兽人出现   
  远方的狗吠声 御子柴进已经失踪二十多天了,东京新日报社的同事们担心他的安危,曾分头寻找
他的下落,可是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御子柴进从东京车站分别寄给三津木俊助和由纪子的明信片,
信上只交代说他准备去旅行。
    每天有成千上万的旅客进出东京车站,想在这里打听一个少年的行踪,根本就像是
海底捞针嘛!
    除了三芳法官一家人外,最担心御子柴进的就属三津木俊助了。
    三津木俊助是新日报社的资深记者,同时也是新日报社的一块瑰宝,他曾多次帮助
警视厅解决棘手、高难度的离奇案件,而他每一次的合作搭档就是侦探小子——御子柴
进。
    从种种状况推断,御子柴进行踪不明似乎和尾原一彦的藏身有关。
    警视厅动员全国警力搜查,可是完全没有尾原一彦的消息回报,他就像是突然从这
个世上消失一样。
    (尾原一彦早在鬼头博士的改造下,变成一头人猿了,警方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另一边,三津木俊助觉得走一趟三芳法官家,或许可以得到某些讯息,所以他决定
今天晚上亲自拜访位在芝公园旁的三芳法官住处。
    怎知三芳法官、文江夫人和由纪子也对这件事毫无头绪,最后,三津木俊助只得无
奈的离开。
    步出三芳法官的住处后,三津木俊助决定穿越芝公园而行。
    深夜时分,公园里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不时传来电车奔驰的声音,除此之外,四
周安静得犹如深沉的海底。
    正当三津木俊助加快脚步来到公园时,公园的出口处突然传来一连串激烈的狗吠声。
    那不是一只狗在叫,听起来像是有五只狗在发狂地哀嚎狂吠。
    听见如此不寻常的狗叫声,三津木俊助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猛然停下脚步,仔
细观察公园四周的动静。
    狗吠声越来越接近他的方向,其中还夹杂着“畜生!”“滚一边去!”等男性低沉
的怒吼声。
    三津木俊助立刻躲到树荫后面,下一刻,他看见水银灯附近有五只狗围着一个奇怪
的人不停地吠叫。
    那人戴着黑色头罩,身上穿着黑色长袍,走路的方式相当奇特,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他走路的方式很像黑猩猩在走路,当他走到水银灯下看着自己张开双手的手掌时,
三津木俊助霎时吓得浑身打颤。
    那双露在长袍外的大手,就像是黑猩猩的手掌和手指头,而黑色面罩的两个眼洞也
露出一对仿佛野兽的可怕眼睛。
    眼前这个东西,让人感觉就像是一头高大壮硕的黑猩猩戴着头罩,身穿长袍走在路
上。
    (那么刚才大喊滚开的是谁呢?)
    这个像人猿的怪物,一边张大眼睛怒视围着他的五只狗,一边挥动双手想赶走它们,
还不时地发出骇人的怒吼声。
    但他越是生气,狗儿们就越激动,就像是发狂的疯狗一般。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三津木俊助全身冷汗直流,没预警地,突然有一只狗扑向前,
狠狠地咬住怪物的手臂。
    “可恶的家伙!”
    怪物抓住紧咬不放的狗尾巴,使劲地在空中甩动。
    “呜……呜……”
    狗儿痛苦地哀嚎着,没几秒钟,它像是被转晕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怪物用力地把狗儿扔在地上,一看到这种情景,其余四只狗都害怕得慢慢向后退,
但还是发狂似地乱吼乱叫。
    怪物黑色头罩下的两个眼睛凶狠地盯着眼前的四条狗。
    “你们这些畜生,不怕死的就过来。看我不把你们大卸八块才怪!”
    就在怪物张开双手的同时,四只狗突然一起扑到他身上。
    “可恶!”怪物也发狂地大吼一声。
    “呜……”
    其中一只狗惨叫的同时,怪物一拳击中那只狗的下颚,打得那只狗应声掉在地上。
    三津木俊助看得全身毛发站立,狗儿们大概也吓到了吧!只见剩下的几只狗全部夹
着尾巴落荒而逃。
    这时,从反方向的地方跑过来一个人,那人还叫着说:
    “老大、老大,怎么样了?”
    “哦,是小弟啊!”怪物喘息地应了一声。
    “啊,老大……”
    小弟看到地上两只死状甚惨的狗儿,顿时全身直打哆嗦。
    “你把这两只狗都摆平啦!”
    “嗯,谁叫它们冲着我乱吼乱叫。”
    “这也得要有很强的力量才办得到呀!对了,老大,你有没有受伤?”
    “只是手臂被咬了一下。”
    说完,怪物卷起长袍的衣袖,露出一截毛茸茸的手臂。
    三津木俊助一看到那只手臂,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黑猩猩会说话……我是在作梦吗?)
    “老大,今天晚上我们还是先回去好了。刚才这些狗叫得那么大声,说不定已经惊
动附近的居民,我们下次再报仇吧!”
    一听到一报仇一两个字,三津木俊助当下又是一愣。
    “不行!我今天就是特地到这里来报仇的。”
    “不可以、不可以!今天晚上不适合行动。老大你要是受伤的话,谁来带领骸骨团
呢?走吧,我们先回车上包扎伤口。”
    “等一下!我们先把狗的尸体收拾一下,要是被人看见了,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说不定还会报警处理。”
    三津木俊助趁他们清理狗尸体的空当,悄悄地来到公园入口处,看见那里停了一辆
车子。
    还好里面没有任何人,三津木俊助打开车子行李厢的盖子,确定四周没有人看见后,
马上跳进行李厢里。
    三津木俊助这么做,当然是想跟在这个怪物后面一探究竟。
    处理好尸体后,怪物和小弟从公园里走出来,一上车便扬长而去。
    此时,躲在行李厢里的三津木俊助,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半个钟头之后,车子大概是到达目的地了,三津木俊助听到怪物和小弟下车,还谈
了一会儿才离开。
    三津木俊助小心翼翼地打开行李厢,当他确定四下没人,准备跳出车外之际,突然
有人用布袋罩住他。
    “嘻嘻嘻!这就叫做飞蛾扑火!终于掉入陷阱了吧!”
    (糟糕!上当了!)
    三津木俊助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从行李厢拖出来。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三津木俊助从头到脚被包在布袋里,横躺在地上。
    这是一间十五坪大的水泥房间,正面有一段高起的地方,怪物就坐在那块隆起的位
置上,而站在他两旁的是大个子船长和小矮子小弟。
    三津木俊助像待宰的羔羊般躺在地上,有三十几个和怪物穿着相同服饰的人或坐或
站地围着他。
    他们每个人衣服的胸前都绣有骷髅头的标志,衣服上也编有号码。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对着布袋里的三津木俊助大声吼叫的人,就是心地邪恶的小弟。
    三津木俊助心里正盘算要不要回答问题,接着小弟发出残忍的笑声说:
    “七号,你过去教教他怎么回答问题?”
    小弟命令站在三津木俊助旁边的一名男子。
    “是!”
    七号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从腰间拿出一把锥子。
    “喂!识相的话就快点回答,要是闷声不响的话……”
    话声甫落,七号猛然将锥子往布袋刺下去,锥子的尖端正好不偏不倚地抵住三津木
俊助的咽喉。
    “啊,等、等一下!”三津木俊助连忙回答。
    “原来你会说话呀!”对方故意嘲弄地说。
    “会、会!我、我说……”
    “嗯,很好!”
    小弟点点头,发出阴森的笑声问道:
    “说,你究竟是谁?”
    “我是一名新闻记者。”
    “什么?新闻记者!”
    闻言,怪物、大个子船长和小个子小弟都诧异地互视对方。
    “你是哪里的新闻记者?”
    小弟接着又问。
    “新日报社……”
    “什么?新日报社!”
    怪物慌张地打断三津木俊助的话,身子还不自觉地向前挪动一下。
    “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御子柴进的少年?”小弟又开口说。
    “你说御子柴进……侦探小子他在哪里?”
    “哦!原来那个小子还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叫侦探小子啊!”
    小弟微微扯动嘴角,揶揄地说。
    “喂,你们把侦探小子怎么了?”
    “我们让他待在距离这里非常远、非常远的一座无人岛上,那里有一个堆满尸骨的
洞穴,这会儿,我想他大概也差不多断气了吧!”
    “什么?侦探小子死了——”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喂!你叫什么名字?”
    “三津木俊助……”
    “嗯,很好!”
    小弟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大家一眼后,冷笑地说:
    “各位,这位三津木记者先生,今天晚上暗中跟踪我们,凡是知道我们秘密的人,
我们要怎么惩罚他呢?”
    小弟一说完话,全身穿着黑衣、头戴黑色面罩的手下们齐声应道:
    “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水葬礼 隅田川下游横跨小田原町和佃岛之间,有一座桥叫做凯旋桥。
    深夜两点多,桥上没有半个人影,隅田川的两岸和东京湾四周,到处都是下锚汽船
映在江面上的倒影。
    天上没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只听见波涛的声音越来越大。
    噗噗噗……东京湾浅水域那头不断传来汽艇的引擎声,引擎声消失后,浪涛冲击桥
墩的巨大声响随之响起。
    这时候,有一辆车子从佃岛方向驶进凯旋桥,打破趋于平静的静溢。
    桥的护栏处装置有明亮的街灯,可是车子刻意停在桥中间,仿佛是要避开被街灯照
到。
    前座车门一打开,一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男子探出头看了看桥上的动静,接着低声说:
    “七号,一切都没问题。”
    “都这个时候了,我想应该是没问题。”
    答话的是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的男子。
    这个男子也是戴着黑色头罩,只有眼睛的部位露出来,一双眼睛快速地转动着。
    “好,那就速战速决,七号,快来帮忙。”
    “没问题!十八号,快点从行李厢中把东西搬出来。”
    七号边说边从驾驶座跳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一眼。
    “好的!”
    答话的十八号也从车上跳下来,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从行李厢拖出一个麻布袋。
    “七号,可以了吗?”
    “放心,放心!趁现在没有人,快点把他丢下去。”
    “好,那么你抬头,我抬脚。”
    “没问题!”
    十八号和七号分别抱着麻布袋的头部和脚部,从车子旁边走向桥的护栏处。
    “喂,三津木俊助,这就是你的死期,赶快求菩萨保佑你吧!”
    三津木俊助大概是昏过去了,他既没开口说话,也没有挣扎。
    “你就对菩萨说,是两个无恶不作之徒把你逼进地狱里的。哈哈哈!”
    “十八号,数到三就扔下去,来,一、二、三!”
    七号一数到三,两个大坏蛋使劲地将麻布袋扔进隅田川。
    “啊啊啊——”
    麻布袋越过护栏的当儿,袋子里的三津木俊助突然放声大叫,“噗咚”一声,桥下
传来重物落水的声响,麻布袋也迅速沉入水底。
    “这就叫做干净俐落、不留痕迹!”
    “是啊、是啊!这个叫什么三津木俊助的家伙,管他是新闻记者,还是名侦探,阻
碍我们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趁现在没人,我们赶紧回去向老大交差。”
    七号、十八号两名作恶多端的歹徒跳进车里,车子一过桥,转入小田原町后便消失
无踪。
    这辆车子消失后,随后又有一辆车子停在同样的地方,车上跳下一位戴着鸭舌帽,
大墨镜的青年,他爬上护栏眺望漆黑的河面。
    “御子柴进,你确定那两个人就是在这个位置把东西扔进河里吗?”
    “是的,没错!里见大哥。”
    御子柴进一边回答,一边走到里见一郎身边,和他一样低头看着河面。
    “我看见那个布袋很大。”
    “是啊!他们把布袋扔下去的时候,我还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
    “里见大哥,那个布袋里的人会不会就是三津木先生?”
    御子柴进语气颤抖地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里见一郎低声说着,并且迅速脱去外衣,此举使得御子柴进吃惊问道:
    “里见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不管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人,他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御子柴进,你帮我看好这些衣服。”
级别: 超级版主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05-20
里见一郎穿着一条内裤,嘴里衔着一把海军军刀,爬上护栏,深呼吸一口气后,便
弯曲身子跳进隅田川。
    御子柴进抱着里见一郎的衣服,靠在护栏凝视漆黑的河面。
    桥下只传来浪涛拍打桥墩的声音,可是没多久,御子柴进就听见哗啦哗啦的拨水声。
    “里见大哥,找到了吗?”
    “还没有!”
    里见一郎抬头应了一声,他又吸了一口气再度潜入河底。
    这一次一样没有收获,里见一郎三次浮出水面;三度潜入河底,这一次他稍微改变
一下寻找的方向。
    待在桥上的御子柴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河面,眼看着,里见一郎已经潜入河里一段
时间了。
    就在御子柴进焦虑之际,他再度听见一阵拨水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里见大哥,怎么样了?”
    “找到他了,我好不容易才把袋子割破,御子柴进,你把车子开到小原田町的方
向。”
    说完,里见一郎抱着昏厥的三津木俊助横越漆黑的隅田川。
    当三津木俊助知道是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解救自己时,他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们,久
久说不出话来。
    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从骸骨岛平安脱险后,他们为了使尾原一彦松懈,所以刻意隐
藏起来,悄悄地到由纪子家附近保护他们一家人。
    他们早就想到在骸骨岛变成野兽的尾原一彦一定会前去复仇。
    果然不出所料,那天傍晚,他们在由纪子家附近发现酷似尾原一彦的人猿,正当准
备报警之际,三津木俊助却闯了进来。
    当然,他们也看见三津木俊助躲进尾原一彦乘坐的车子的行李厢内,他们担心事情
会有变化,所以就一路跟踪尾原一彦的座车。
    他们跟着来到尾原一彦的藏身处,就在他们四处查看时,突然看见两个蒙面黑衣人
把一个像是装人的麻布袋放进车里,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们再度启程跟踪这两个蒙面
黑衣人。
    当三津木俊助从御子柴进口中得知鬼头博士在骸骨岛进行的研究时,只是目瞪口呆
地看着他们两人,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要不是亲眼目睹会说话的黑猩猩,三津木俊助肯定会认为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两人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可是那头黑猩猩的确会说话,所以由这一点知道,鬼头博士的移植手术相当成功,
尾原一彦已经因脑部移植到人猿身上而复活了。
    三津木俊助恢复体力后,他们便一起到警视厅报告这件事情。
    他们到达警视厅时,等等力警官正好不在,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叫做糟谷的年轻
警官,可是这位糟谷警官并不相信他们说的事情。
    尽管如此,他们三人还是不轻言放弃,他们要求警方派员跟他们一同前往尾原一彦
一行人的藏身处一探究竟。
    于是在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的带领下,有五,六名警员和他们一起来到位于佃岛的
一间老旧的仓库。
    可是仓库里面已经空无一物,警方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哈哈哈!跟我先前的推测一样吧!什么把人脑移植到人猿身上?天底下怎么可能
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三津木先生,怎么连你也相信这种鬼话,真是叫人失望啊!”
    糟谷警官语带讽刺地说。
    “糟谷警官,你这么说就错了,我可是亲眼目睹那个怪物哦!”
    “你是指黑猩猩会说话那件事吗?哈哈哈!三津木先生,我看你是喝醉了,你不会
是连作梦都分不清吧!哈哈哈!三津木俊助先生,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认为这件事是理所
当然的。”
    糟谷警官颇为不屑地看着他们三人。
    仓库里没有留下任何曾经有人出没的证据,所以他们三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糟谷警
官的冷嘲热讽。
    “算了、算了!一大清早就遇到这种事,各位,任务解除了。”
    警视厅方面完全不采信他们三人的证词,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他们也提
不出更有力的证据加以证明。
    因此,他们决定每天晚上都到三芳法官住家附近保护他们一家人,也希望这个守株
待兔的方法可以逮到尾原一彦。
    就在他们决定的同时,东京的一角也发生了一桩令人难以想像的离奇事件,让全东
京的市民陷入恐慌中。
    东京的目黑附近,有一栋世界知名的珍珠王——志贺恭三老人的豪华宅院。
    这天是志贺恭三老人的七十大寿,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可想而知,他的寿宴办得
有多盛大。
    志贺恭三老人是个家财万贯的富翁,寿宴从中午时分就开始进行,宽敞的庭院到处
搭起帐棚,不论是寿司、味噌汤,还是咖啡全都应有尽有,参加的宾客可以尽情地享用。
    庭院里也搭起一个非常大的表演舞台,有人表演魔术奇观,有人跳舞愉悦嘉宾,余
兴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表演。
    另外,庭院一角也升起一个氢气球,绳索上还系了一条写着祝福话语的布条。
    天空挂满各国国旗,还有美妙的音乐增添寿宴的欢乐气氛。
    志贺恭三老人的寿宴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筹设,各报社也都纷纷报导这件消息。
    志贺恭三老人膝下儿孙满堂,他们准备了一艘由珍珠做成的宝船送给他作为七十大
寿的寿礼。
    这是一艘长一公尺左右的早期西洋帆船,船身镶满了珍珠,是一艘拥有五十亿日币
身价的宝船。
    珍珠宝船摆在一楼大厅,四周围满了争相目睹的人潮,当客人们都离去后,就剩下
警视厅的糟谷警官和两名警员负责看管宝船。
    由于这艘船的身价不同凡响,觊觎这艘宝船的歹徒自然不在少数,为了预防万一,
警视厅一点也不敢大意。
    傍晚四点半左右,糟谷警官和两名警员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糟谷警官慌张地看看四周,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只有放在大厅一角的西洋盔
甲武士闪着银白色的光泽。
    就在警官松了一口气,准备拭去额头汗珠之际,他清楚地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
    糟谷警官惊讶地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顿时,他吓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因为那个闪着银色光泽的盔甲武士发出金属相互碰撞的铿锵声音,朝珍珠宝船走来。
      银色怪物 “啊!”
    糟谷警官惊叫一声,他和另两名警员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
    诡异的银色盔甲武士漠视三名警察的存在,公然朝珍珠宝船走过来。
    “什、什、什么人!”
    糟谷警官好不容易才迸出这一句话。
    可是银色盔甲武士根本不搭腔,他继续发出铿锵的声响往前走,然后伸出双臂抱起
珍珠宝船。
    “不、不、不准动!”
    糟谷警官大声喝斥,马上从腰际取出手枪对着银色盔甲武士开了一枪,可是那是不
锈钢制的盔甲,只听见“铛”的一声,子弹被反弹出去。
    “喔!”
    银色盔甲武士突然传出可怕的吼叫声,这一声使糟谷警官他们向后退了两、三步,
银色盔甲武士瞪了他们三人一眼,肆无忌惮地抱走珍珠宝船。
    见状,糟谷警官和两名警员鼓起勇气,齐声大叫:
    “站住!不准动!”
    三人都拿出手枪对准银色盔甲武士开枪,可是子弹对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射出
去的子弹纷纷被弹走。
    一名警员眼见子弹对银色盔甲武士发生不了吓阻作用,他把手枪往地上一扔,伸手
抓住银色盔甲武士。
    银色盔甲武士右手抱着珍珠宝船,左手紧紧的掐住那名警员的脖子。
    那名警员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挣扎了一会儿,即垂下头动也不动。
    眼前的怪物只用一只手就把人给勒死,糟谷警官整个人都吓呆了,直到银色盔甲武
士把窒息而亡的警察扔在地上,缓缓地走向阳台时,他们才惊魂甫定,连忙拿出警哨……
    “哗!哗!哗……”
    糟谷警官发狂似地猛吹警哨。
    当屋里传出银色盔甲武士可怕的叫声后,表演舞台、餐饮区、临时公厕等,共有七
个地方冒出红色和紫色的烟雾。
    “啊!失火了、失火了!”
    “有人在屋里放火啊!”
    宾客们都被吓得惊慌失措,大家纷纷从宽敞的庭院争先恐后地向外冲,有些地方甚
至还传出几声枪响,这使得客人们更是骇怕得魂不附体,此刻,志贺恭三老人的宅院已
经是一片混乱。
    “哇哇哇……”
    宾客们一看到从阳台冲出来的银色盔甲武士,全都惊恐地放声大叫。
    “抓住那家伙!快点抓住那个银色盔甲武士!”
    随后从阳台冲出来的糟谷警官也大叫着,他刚才亲眼目睹银色盔甲武士孔武有力的
一面,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向前缉捕凶手的勇气。
    不过外面的三名警员听见长官的命令,立刻跑到银色盔甲武士面前,可是没三、两
下,这三名警员就被收拾得清洁溜溜。
    从正面攻击银色盔甲武士头部的警员整个人倒栽在地上,其他两名警员分别抓住银
色盔甲武士的左右手,但也被甩出三、四公尺之远。
    这么强而有劲的臂力,看得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阻拦。
    银色盔甲武士左手抱着珍珠宝船,像个准备达阵的橄榄球选手一样,拨开人群,迳
自走向庭院一角,而跟在银色盔甲武士身后的警员们不断朝他开枪,但子弹全部被弹开。
    七个失火的地方很快就被扑灭,并未造成严重损失,可是即使是小小的火灾也会弄
得人们六神无主,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银色盔甲武士又出现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面前,
混乱的情况可想而知。
    银色盔甲武士要如何逃离现场呢?虽然他不怕子弹攻击,本身又孔武有力,可是在
警方的层层包围下,要突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这个银色怪物早就准备好逃生之
路了。
    那一天,志贺恭三老人家中后院的一角升起一个氢气球,客人们可以搭乘氢气球俯
瞰全东京的景观。
    当志贺恭三老人家的庭院发生火灾,接着又出现一个诡异的怪物时,乘坐着氢气球
的正是志贺老人最爱的孙女百合子和百合子的哥哥三千男。
    百合子是十二岁的小学生,三千男今年十五岁,已经念国中了。
    正当他们两人飘在高空俯瞰整个东京时,百合子突然察觉到地面上的状况。
    “哥哥,家里失火了,我们家失火了!”
    听到百合子的叫声,三千男急忙探身往下看,随之大叫一声:
    “糟了,不好了!”
    这个氢气球是藉着一根粗绳索绑在地面上的滑轮上,滑轮转动的时候,绳索就会牵
动氢气球,控制氢气球的高度。
    “百合子,你不要担心,爷爷现在正在转动滑轮,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到地上了。”
    志贺老人深怕爱孙发生意外,正拼命地转动滑轮,现在氢气球的高度越来越低。
    “哥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惊慌?”
    “大概是有人乱丢烟蒂吧!不过有那么多人在场,我想火势应该很快就可以控制。”
    就在两人对话的当儿,他们也听到两、三声枪响,接着又看见一个银色怪物从阳台
上跳出来……
    “哥哥,那个闪着银色光泽的是什么东西?”
    “百合子,不好了,那个东西手中还抱着珍珠宝船!”
    “哥哥,那个东西是小偷吗?”
    百合子脸色发青地靠在三千男身边。
    “可能是吧!你看那些警察都对着他开枪。”
    氢气球现在距离地面只有三十公尺,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的情况。
    银色盔甲武士把珍珠宝船绑在背上,他跑到升起氢气球的滑轮旁边,一把推开正在
转动滑轮的志贺老人。
    志贺老人手一松,滑轮马上逆向转动,好不容易降低高度的氢气球又开始回升了。
    “啊!哥哥!”
    “百合子!”
    站在氢气球上面的两兄妹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这会儿,银色盔甲武士正朝他们爬上来,他跳上绑住氢气球的粗绳索,拔出佩在腰
际的短剑,切断自己脚下的绳索。
    氢气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而且越飘越高,志贺恭三老人和家人都吓得不
得了。
    “啊,氢气球飞走了!”
    “坐在上面的不是百合子和三千男吗?”
    “天哪!真的是三千男和百合子耶!”
    伤心欲绝的志贺恭三老人在家人的扶持下,望着天空渐渐失去知觉。
    “哥哥,那个坏人快要爬上来了……”
    “百合子,你要抱紧我。”
    两兄妹惊惧地紧抱在一起,可怕的银色盔甲武士已经沿着绳索逐渐接近氢气球。
    不久,他抓到氢气球的篮子,一个翻身,动作敏捷地跳进篮子里。
    “哥哥!”
    百合子吓得放声嘶吼,双手紧紧抓着三千男的手臂。
    银色盔甲武士刚开始沿着绳索爬上氢气球时,一直戴着盔甲面罩,可是一跳入篮子
后,他突然脱掉面罩,露出一张黑猩猩的脸孔。
    “三津木先生、三津木先生,发生大事了!”
    冲进新日报社编辑部的是侦探小子——御子柴进。
    “有一个身分不明的怪物闯进珍珠王志贺恭三老人位于目黑的家,他抢走了珍珠宝
船,还乘着氢气球逃逸。”
    “什么?乘着氢气球逃逸?”
    “是的,所以山崎总编叫我跟着你驾驶新日报号去追踪那个氢气球。”
    “好的,侦探小子,咱们立刻出发!”
    两人一口气冲上新日报社屋顶,换上飞行服装跳进待命的新日报号。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只见新日报号从屋顶缓缓升空。
    另一方面,在目黑上空,氢气球附近,突然飞来一架直升机。
    这架直升机在氢气球下方的绳索附近盘旋,机上伸出一只手抓住绳索,将绳索绑在
直升机机身上,拖着氢气球朝东方驶去。
    原来抢走珍珠宝船的人就是变成兽人的尾原一彦,而驾驶形迹可疑的直升机的人就
是小矮子——小弟。
    这会儿,乘坐新日报号的三津木俊助和御子柴进也赶到目黑上空。
    “三津木先生,氢气球飞到那里去了。”
    一直使用望远镜追踪氢气球的御子柴进,指着东方天空说。
    氢气球就是在那架奇怪的直升机的拖曳下,缓缓地向东方移动。
    在三津木俊助的指挥下,新日报号开始加速前进,直逼另一架直升机。
    那架直升机因为拖着氢气球无法加速,使这两架直升机的距离缩短,新日报号上的
御子柴进一直拿着望远镜追踪对方,突然间,他抓着三津木俊助的手臂大喊: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透过望远镜观看的三津木俊助也频频点头说:
    “嗯,是变成兽人的尾原一彦,那家伙终于忍不住犯案了。”
    “可是……在氢气球篮子里的男孩和女孩又是什么人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都相当可怜。”
    两人无奈地看着被尾原一彦抓住的三千男和百合子。
    新日报号渐渐追上另一架直升机,然而此时,南方天空出现一架直升机切入两架直
升机之间,对着新日报号发射机关枪……
      空战 “事情不妙了!”
    御子柴进握着望远镜,脸色铁青地大叫。
    “尾原一彦的党羽要来帮助他脱逃了。”
    “可恶!”
    三津木俊助气急败坏地紧咬着嘴唇。
    对方便出这么一招,三津木俊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目送搭载尾原一彦的氢气球被直
升机拉走。
    傍晚的天空相当晦暗,可以清楚地看到空中出现机关枪扫射的火花。
    “不行、不行!驾驶员。”
    三津木俊助焦急地说:
    “快点回头!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被对方的机关枪击中。”
    此时手中没有防御性的武器,除了逃命之外,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驾驶员紧握操作杆改变行进路线,可是令人吃惊的是,对方并不以吓跑新日报号为
满足,还随后不断追赶。
    只要新日报号在射程范围内,天空就会出现一连串的机关枪射击声。
    当三津木俊助、御子柴进和驾驶员注意到这一点后,大家都吓得面色铁青。
    “侦探小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快点把降落伞穿在身上,驾驶员,请你也赶快
穿上。”
    “是、是的,三津木先生。”
    御子柴进胆怯的回答。
    “侦探小子,你放心好了,只要穿着降落伞,就算新日报号发生故障,我们还是可
以获救的。”
    “就是说呀!我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村田驾驶员也安慰地说。
    面对生死交关的危险,他们两人竟然还能如此谈笑风生,这不禁让御子柴进为自己
吓得发抖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放眼望去,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拖着氢气球逃逸的直升机早已远远地逃到东京湾
上空。
    三津木俊助、御子柴进和驾驶员已经穿好降落伞,随时准备弃机逃生。
    这时,一直紧追不舍的敌机突然加速前进,眼看着,两架直升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可恶!看来对方想置我们于死地!”
    三津木俊助气得满脸通红,牙齿打颤。
    对方的直升机再度发出“嗟嗟嗟!”的扫射声,不知道是不是被流弹击中,只见新
日报号尾端出现一阵青烟,机身也开始剧烈摇动。
    “不行了,侦探小子、驾驶员,我们准备跳机了!”
    “三津木先生!”
    侦探小子跟在三津木俊助身后,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不知过了多久,降落伞顺利开展缓缓下降,可是这种感觉对御子柴进来说并不好受。
    四周已经非常黑暗,当御子柴进看见新日报号被子弹击中,变成一团火球坠毁时,
人也跟着失去知觉。
    “御子柴进!”
    “侦探小子!”
    直到隐约听见三津木俊助和村田驾驶员的声音,他才恢复些意识。
    现在降落伞变成救生用具,让他们安然地漂浮在海面上。
    “侦探小子!”
    “御子柴进!”
    远方再度传来三津木俊助和村田驾驶员的呼唤,顷刻间,御子柴进整个人完全清醒
过来。
    “三津木先生,我在这里!”
    御子柴进拼命地划动双手,但因为被降落伞的绳索绊住,完全没有往前的迹象。
    “御子柴进,你没事吧!我现在就游过去你那边。”
    黑暗中听见熟悉的声音,不一会儿,三津木俊助已经游到他眼前。
    “三津木先生。”
    “侦探小子,你没有受伤吧!我刚才一直叫你的名字,你都没有回应,我们很担心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津木俊助边说,边用刀子切断缠绕在御子柴进身上的绳索。
    眼前的三津木俊助已经脱掉身上的衣服,裸露着身子,御子柴进也在三津木俊助的
帮忙下脱掉上衣。
    “三津木先生,村田驾驶员呢?”
    “村田他也平安无事。村田,我们在这里!”
    “我这就游过去!”
    村田驾驶员也是裸着身子,还推着一个像小船的东西过来。
    “这是新日报号的残骸,只要抓住它,我们就不用担心会沉下去,在东京湾里,不
必担心遇不到救难人员。”
    三津木俊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架诡异的直升机又在东方天空出现。
    “那家伙还想做什么?”
    村田驾驶员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可是他话还没说完,那架直升机上又传来机关枪
的扫射声。
    “不好,危险!快潜入水中!”
    三津木俊助大声提醒,三人立刻潜入水里。
    犹如恶魔驾驶的直升机在海面上胡乱扫射一阵子之后,由于看不到三津木俊助三人
的行踪,最后才驾着直升机往东方飞去。
    “可恶!竟然想赶尽杀绝!”
    三津木俊助浮出海面咒骂着。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直升机飞离没多久,海上自卫队便朝三津木俊助三人驶来,
平安救起他们。

第4章 解救人质   
  小盒子 志贺恭三老人的珍珠宝船被抢;东京湾上空的直升机坠机事件,当晚的新闻报导过
后,整个东京顿时人心惶惶。
    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出现在志贺恭三老人家的怪物就是以兽人姿态复活的
大恶徒——尾原一彦。
    另一方面,为了让心爱的孙儿、孙女平安回来,志贺恭三老人也悬赏一百万日币。
    而在警视厅方面,他们从直升机在东京湾上空消失的情形推断,歹徒的秘密基地可
能在海上,所以马上联络海上自卫队连袂调查。
    一直到第二天,不论是警视厅方面,还是海上自卫队方面都毫无斩获。
    看来,兽人尾原一彦是带着珍珠宝船和两个孩子一起逃走了。
    既然尾原一彦还活在这世上,那么谁也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回来找三芳法官报仇,而
报复三芳法官最直接有力的方法就是找由纪子下手。
    就像绑架三千男他们一样,尾原一彦不知道会选在什么时机下手?
    虽然糟谷警官不相信尾原一彦已经藉由人猿复活,可是尾原一彦还没有落网,他也
考虑到三芳法官家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威胁,所以决定自行担任贴身保镖一职。
    但尽管如此,御子柴进还是有些不放心。
    “由纪子,你还记得跟我约定的事吗?”
    每次见到由纪子,御子柴进总不忘叮咛她一句。
    “阿进哥哥,我没有忘记,我一直都带在身边。”
    说完,由纪子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他看。
    “太好了,谢谢你!这个东西你绝对不能忘记哦!”
    御子柴进再次慎重地交代她。
    闻言,由纪子颇为不安地说:
    “阿进哥哥,是不是最近我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是,你不要乱想,只是尾原一彦那个坏蛋还没有落网,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
妙!”
    “原来是这样呀!你放心,我一定会随时随地把盒子带在身边。”
    说完,由纪子小心翼翼地把小盒子抱在怀里。
    不论到什么地方,由纪子都非常小心谨慎,可是她还是得上学呀!
    由纪子上学、放学都是由糟谷警官亲自负责接送。
    今天放学,当老师送由纪子到校门口时,糟谷警官已经在那里等她。
    “警官先生,那就拜托你了。”
    “老师,你放心吧!”
    “警官叔叔,您的车子呢?”由纪子好奇问道。
    “我的车胎破了,停在对面的巷子里。”
    “上车,”糟谷警官就一直盯着由纪子放在膝盖上的小盒子。
    “由纪子,这个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啊?我看你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抱着它。”
    “哦!这里面是洋娃娃,是我最喜欢的洋娃娃。”
    “哈哈哈!原来如此,小女生就是小女生。”
    糟谷警官笑着说,当他转头看见后照镜司机的脸时,马上脸色大变。
    “啊!你、你是什么人?”
    糟谷警官正想起身,不过司机比他更快回头,举起手上的枪对着他。
    “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啊!这、这是……”
    没一会儿,糟谷警官便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旁的由纪子吓得根本叫不出来,只是抱着盒子一直发抖。
    “哈哈哈!你害怕了吗?那么也让你睡一会儿好了。”
    司机举起麻醉枪对由纪子喷了一下,麻醉药剂很快就发挥作用,由纪子也抱着小盒
子陷入昏睡状态。
    “你醒啦!”那是一个陌生且亲切的男孩声音。
    “咦?”
    闻言,由纪子立刻坐直身子,微暗中,她看见眼前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人紧紧
抱着彼此的肩膀。
    “你、你们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名字是志贺三千男,这一位是我的妹妹——百
合子”
    “这么说,你们就是……”
    由纪子大吃一惊,但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看看四周。
    “我的盒子?那个小小的盒子呢?啊,在这里、在这里……”
    由纪子像是发疯似的紧紧抱着盒子。
    “由纪子抓来了吗?”
    大吼大叫的是戴着黑色头罩、身穿黑色长袍的兽人。
    这里是一间西式大厅,正面高起的地方坐着三个人,另有三十几个男人也和兽人一
样打扮,他们每人胸前都印有一个骷髅标志。
    “是的!已经将她押进塔顶的房间。”
    回答的是背上号码1的人。
    “1号,塔顶那问房间不是关着志贺恭三的两个孙子吗?”兽人问道。
    “是的!因为其他房间没有钥匙,所以我把他们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1号挺直腰杆儿,战战兢兢地回答。
    “小弟,只有一间房间有钥匙吗?”
    听见1号的回答,兽人转头问小弟。
    “是的,老大。因为那是一栋老式的旧塔,其实每个房间的房门都不是很牢固,更
别提有没有钥匙了。”
    虽然小弟这么说,不过听得出来他是在为1号帮腔。
    老大兽人听了之后,也点点头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对了,珍珠王志贺恭三答应了没有?”
    “没有,他没有正式的答复。”
    “什么?没有回应?”
    这回发火的人换成了船长。
    骸骨团要求志贺恭三付一亿元的日币赎金保住爱孙的命,不然就会杀了他们,可是
到目前为止,志贺恭三并未对此要求给予具体回应。
    “那个老头把我们当猴子耍吗?老大,要不要把那两个小孩押来这里教训一顿?”
    听见船长的提议,心性残忍的小弟马上拍手叫好附和:
    “有意思、有意思!老大,干脆把由纪子也押过来一起教训。”
    兽人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就这么办!派人去把三千男、百合子和由纪子带到这里来。”
    就在兽人大声吆喝同时,他们突然听见一声巨响,接着,有个东西从天花板上掉下
来。
    在场的人都惊讶地张大嘴巴,因为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因为扭伤脚踝而痛苦挣扎的,
正是之前鬼头博士的助理——里见一郎。
    兽人想探身看个究竟,可是一旁的船长和小弟马上一把抱住他。
    “老大,你别说话。”
    小弟急忙安抚兽人两句,接着转身对里见一郎说:
    “里见,看来你的命还满大的嘛!呵呵呵……”
    小弟发出冷酷的笑声,不过船长显然对此有些反感。
    “小弟,现在不是发笑的时候。他是不是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跑到
我们这儿?不,为什么会潜入我们的基地?3号、4号,你们还不快点把里见一郎抓起
来?”
    船长一声令下,3号、4号取下腰际的皮鞭逼近里见一郎。
    他们两人一边用皮鞭抽打他,一边狂怒说:
    “说!你是怎么闯入基地的?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两条皮鞭从里见一郎头上涮涮涮地抽打下来,里见一郎因为脚踝扭伤动弹不得,只
是痛苦地应了一声:
    “我说、我说!你们别再打了……”
    “你们两个住手!”
    船长大声喝止,3号、4号也马上停止抽打的动作。
    “说!你为什么会闯入这里?”
    “我知道尾原一彦一定会找三芳家报复,所以就暗中保护由纪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是跟踪绑架由纪子的车子来这里的喽!”
    “嗯,刚才我是因为听到志贺恭三的两位孙子也被关在这里,一时不小心,才会从
天花板上摔下来。”
    里见一郎十分后悔地咬了咬下唇。
    “这就叫做自作自受!对了,你把我们在这里的事告诉了谁?”
    “很可惜,我也是刚到这里,还来不及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里见一郎又是一脸悔恨的样子,不过听到里见一郎的话,船长和小弟倒是安心地相
互看了一眼。
    “老大,要不要杀了这家伙灭口?”
    “等一等!”蒙面兽人慌忙制止两人。
    “要杀他随时都可以,现在先把他押进塔顶的房间。”
    听见兽人的声音,里见一郎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他认真地上下打量对方,这时候,有五、六名骸骨团的团员走向他。
    “你这摔不死的家伙,乖乖的跟我们走!”
    他们架起里见一郎,将他丢进关着三个孩子的房间。
    “给我乖乖的待在这里,直到咱们老大判你死刑为止!”
    三十分钟后,有个奇怪的东西从房间的小窗子飞出去,不过骸骨团的团员没有一个
人注意到这件事。
    那就是由纪子紧抱着的小盒子里的东西——专信鸽。
    传信鸽在古塔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接着便如飞箭般向东方飞去。
级别: 超级版主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7-05-20
漂流的竹筏 突出于三浦半岛的海面上,有一座因设计有瑕疵,后来又因为附近建了一座新塔而
荒废的灯塔。
    近来传说那里燃着宛若幽灵的鬼火,使得附近居民都害怕得不敢接近。
    传信鸽飞离塔顶两天后的一个傍晚,一名骸骨团的团员拿着望远镜在塔顶观察海面
上的动静时,突然又惊又急地对着正向他走来的船长说:
    “船长,前方海面上有一个竹筏上面载着一个大箱子。”
    “什么?大箱子?在哪里?”
    船长一把抢过男子手中的望远镜,距离岸边三百公尺远的浅水域漂着一个原木的竹
筏,上面还有皮带绑了一个大箱子。
    大个子船长目光贪婪地看着那只箱子说:
    “一个礼拜前,南方海面上是不是有台风经过?”
    “是啊、是啊!收音机是这么报导的。”
    “难道那艘竹筏是船民用的逃生工具?”
    “没错!一定是原来坐在竹笺上的人被海浪卷走了,所以竹笺上面只留下那只箱
子。”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箱子里面一定有很多金银财宝。”
    “船长,要不要派人把竹筏上的箱子抬上来?”
    “好,就这么办。我在这里看着,你快去找人帮忙。”
    “是,我知道了。”
    骸骨团团员急忙从瞭望台冲下去,一会儿,从岩石后面划出的小船慢慢接近那艘竹
筏。
    “船长,这个箱子很奇怪,我不知道要从哪里打开。”
    箱子就放在古塔大厅,团员们都为了如何打开箱子大伤脑筋。此时,兽人并不在场,
不过心狠手辣的小弟倒是在其中。
    “有这种事?好,我来打开让你们瞧瞧!”
    船长边说边卷起袖子。
    “船长,凭你的智慧打得开这个箱子吗?这是被施过法的箱子,你是打不开的。”
    小弟用嘲笑的口吻说。
    “你说什么?哪有这种东西?”
    船长虽然这么说,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这个箱子没有钥匙孔,也没有盖子的
部分。
    “真麻烦……喂,拿把斧头过来,我要劈了这个箱子。”
    船长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一旁的小弟干笑着说:
    “船长,你干嘛那么着急!这个箱子一定是装着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才会设计得
如此周密,我们不妨明天再好好检查一番,要是还找不出开箱的方法,你再把它解体也
不迟呀!喂!先把箱子抬进仓库里。”
    小弟命令着,四、五位团员随即将沉重的箱子抬进大厅后面的仓库。
    四、五名大汉把箱子往仓库一扔便走了,六个小时后,大约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
箱子突然发出声响,不一会儿,有一个人身上背着氧气筒从箱子里跳出来,而他就是侦
探小子——御子柴进。
    御子柴进接到传信鸽的通知后,就躲进魔术箱中潜入古塔。
    他轻轻地卸下背上的氧气筒,确定四下无人后,一溜烟地跑出仓库。
    御子柴进从口袋取出钢笔型手电筒,他仔细回想绑在传信鸽上,里见一郎描述的古
堡地形,沿着古塔墙壁内侧螺旋形的阶梯往上走。
    没一会儿,御子柴进来到里见一郎和三个孩子被关的房间前面,确定四下无人之后,
他轻轻地敲敲房门。
    “什么人?”
    房里传来里见一郎的声音。
    “里见大哥,我是侦探小子,由纪子他们都还好吧!”
    “大家都平安无事,对了,三津木先生呢?”
    “他在外面等我,好了,我现在准备要开门了。”
    御子柴进拿出一串钥匙,他一把一把试,房里的里见一郎则抱着三个孩子屏息以待。
    忽然间,“咔”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就在大家兴奋之际,古塔突然响起震耳欲
聋的警铃声。
    “糟了!”
    御子柴进大叫一声,因为他听到一连串的嘈杂声音。
    “有人闯进基地!”
    “塔顶的房门被打开了!”
    不一会儿,螺旋形的阶梯不断传来纷乱上楼的脚步声。
    “里见大哥、由纪子……”
    “御子柴进!”
    他们五个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惊惧地听着脚步声慢慢接近……
      火攻 “里见大哥,快点离开这里,先冲上屋顶的瞭望台再说。”
    在御子柴进的指挥下,其余四人纷纷冲出小房间。
    “御、御子柴进,没、没问题吗?”
    大胆的里见一郎也不免感到心慌。
    他并不害怕自己被抓,而是担心由纪子他们三人的安危。
    “没问题!你听那个声音……”
    古塔上空传来直升机的引擎声,警方已经派人来解救被绑架的孩子。
    “那里有楼梯!里见大哥,你快点带他们三个人上去,我殿后,对了,里见大哥,
你挥动这个手电筒跟直升机打暗号。”
    “我知道了,孩子们,跟我走吧!”
    里见一郎拿着手电筒爬上楼梯,由纪子三人也跟着他爬上去。
    由于这个阶梯是沿着墙壁内侧建造,没有和他们先前被关的房间相通。
    船长现在就在御子柴进脚下三公尺的地方,当他快接近御子柴进时,突然放声大叫:
    “什么?侦探小子!”
    船长随即拿出一把手枪,嚣张地说:
    “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不过御子柴进抢先一步举起右手,把一个圆圆的小东西扔向船长,霎时,只听见一
阵噼哩啪啦的声响,那个东西也起火燃烧。
    “啊啊啊!”
    由于事出突然,船长惊恐地连声大叫。
    接下来,御子柴进还继续将那些名为油烟弹的小丸子扔下去。
    不一会儿,阶梯上冒出阵阵青烟,到处都是火焰,阶梯上的骸骨团团员无不惊慌失
措。
    “好小子!”
    船长气得咬牙切齿,他想开枪射杀御子柴进,无奈眼前一片浓烟,根本看不清楚他
在哪里,御子柴进也趁着他们混乱之际爬上瞭望台。
    在塔顶的瞭望台上,里见一郎不停地挥动手中的手电筒,看见信号,上空的直升机
也朝他们扔下三个系着绳索的篮子。
    “三千男、百合子、由纪子,你们三个赶紧坐进篮子里。”
    “里见大哥,那你和阿进哥哥呢?”
    “我们随后就会跟上去,快,别耽误时间,动作快……”
    他们三个人站在原地犹豫,这时,御子柴进也正好赶过来。
    “咦?你们三人怎么还不快点进去篮子里?”
    “如果我们上去了,你和里见大哥怎么办?”
    “你别管我们两个了,你们要是受伤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三千男,你先上
去。”
    被御子柴进推上篮子里后,三千男随即回头说道:
    “由纪子、百合子,你们也赶快上来,我们不要妨碍警方办事。”
    “站住!”
    大伙儿才听到声音,旋即看见楼梯那头露出船长的脸,他大概是被油烟弹波及,脸
上还有明显的伤痕。
    “再让你尝尝这玩意儿的厉害!”
    御子柴进大叫着,又向船长丢了几个油烟弹,“啪”的一声,燃烧的油烟弹已经烧
到他的脸颊。
    “哇!”船长大叫着从楼梯上滚下去。
    “啊!”
    同时间,里见一郎也弯下身子,按住自己的脚。
    “里见大哥,你被枪打中了吗?”
    “不碍事,只是擦伤而已,对了,他们三个都坐进篮子里了吗?”
    “嗯,都上去了,里见大哥,手电筒借我一下。”
    御子柴进拿着手电筒朝空中用力挥动,这是表示准备好的暗号。
    直升机上的驾驶员一看到讯号,马上拉高直升机驶离。
    “里见大哥,阿进哥哥,我们先走了。”
    “阿进哥哥,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三千男、百合子和由纪子分别向他们挥手道别。
    “放心吧!我们很快就会回去和你们碰面。”
    “啊!坏人在那里!”
    两人顺着三千男的视线回头,很不幸地,一把手枪已经抵住御子柴进的胸口。
    “把手举起来!”
    小弟威胁地说,两人只得听话地乖乖举高双手。
    心狠手辣的小弟脸上也被油烟弹灼伤,他露出可怕的笑容说:
    “你们竟敢破坏本大爷的好事……啊!什么声音!”
    经小弟一说,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也注意到了,这是包围灯塔的突击小组开始发动
攻势。
    “砰砰砰!”的枪击声中,还夹杂着惨叫声和怒吼声,骸骨团的团员们已经乱成一
团。
    “看来骸骨团也差不多了,不过黄泉路上有你们两个作陪,我们也不会寂寞了。”
    看来这很可能是他们两人的末日,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都不敢大意。
    “呼呼呼!你们两人认命吧!侦探小子,我看还是你先上路好了。”
    心性凶残的小弟正想扣下扳机,突然听见侦探小子和里见一郎身后先传出一声枪响。
    “啊!这!我!啊!”
    小弟手中的手枪立刻掉在地上。
    由于事出突然,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两人都高举双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弟,把手举起来!你要是不听话,小心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哦!”
    听见对方的恐吓,原本想弯下身捡起手枪的小弟,连忙举起双手。
    紧要时刻出现救命恩人,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都忍不住回头看……顿时,两人脸色
大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救命恩人身穿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头罩,胸前还印有骷髅标志,一看就知道
是骸骨团的一员。
    再从他露在衣袖和下摆外毛茸茸的手脚看来,他不就是变成兽人的尾原一彦吗?
    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时,兽人居然还跟他们招手说:
    “你们两个快点走!这些歹徒不会善罢甘休的,快点跟我离开这里!”
    “请问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快点跟我走就是?”
    可是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都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十分耳熟。
    瞭望台上还有另一个闪电形直通地面的秘密楼梯。
    对于兽人反常的态度,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都觉得十分纳闷。
    “御子柴进,快走!”
    在里见一郎的催促下,御子柴进快步走下楼梯。
    “哼!你这个叛徒!”
    小弟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枪,马上开了一枪。在此同时,兽人手中的枪也开火了。
    “啊!”
    “哇!”
    兽人和小弟同时惨叫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在地上。
    “啊!”
    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正要跑向兽人魔的旁边,兽人立刻挥手制止他们。
    “别管我,你们快点逃走!”
    “可、可是你……”
    “我是鬼头博士!”
    一摘掉黑猩猩的头,赫然出现的是鬼头博士!
    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茫然地看着他,只见鬼头博士按住胸口说:
    “里见,我的实验失败了。当我从尾原一彦的身体摘除脑部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不但没有成功,还成了杀人凶手……”
    “当时我很想跟警方自首,可是船长和小弟威胁我。他们两人杀了黑猩猩,剥了它
的皮要我穿在身上,佯装成兽人,至于当时被黑猩猩捏碎颈骨的十六号就成了我的替身。
他们要我假装实验成功,让团员们以为尾原一彦的脑袋已经成功地移植到黑猩猩身上。”
    听鬼头博士语出惊人,御子柴进和里见一郎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只有在必须让骸骨团的团员看见兽人魔的时候,才穿上黑猩猩的毛皮,假装成
兽人,如果是为非作歹的话,就由船长伪装作案……啊!”
    鬼头博士说到这儿,船长突然现身在楼梯上,博士大叫一声,马上拿起地上的手枪
开枪……
    看着船长倒在小弟身上,鬼头博士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博士!博士!”
    当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抱起鬼头博士时,他已经走完这一生了。
    震惊世间的骸骨团和令人丧胆的兽人已经从世上消失。
    不过里见一郎和御子柴进为了维护鬼头博士的名誉,他们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中,
永远不向别人提起。
    当他们两人匆忙地从楼梯逃向塔外时,贮藏在塔内的火药突然引爆,只听见轰然巨
响,整座古塔刹那间化为灰烬,随着爆炸的强大力量冲向高空。


第三篇 神秘银币   
  吉祥物 驹井不二雄的叔叔——驹井启吉是个小说家,他今年三十六岁,尚未娶老婆,每天
悠闲度日,寄住在驹井不二雄家。
    有一天,杂志社的人来找驹井启吉,要他以“我的吉祥物”这个专题谈一谈。这里
说的“吉祥物”是指“守护神”的意思。
    驹井启吉说:
    “我的吉祥物就是这个。”
    说着,他把桌上的五十钱银币拿给杂志社的人看。
    这种银币一直通用到战争中期,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五十钱银币有很多种,而驹井启吉的“吉祥物”则是大正三年出厂,直径大约三公
分的银币。
    杂志社的人感到很不可思议地说:
    “这就是驹井先生的吉祥物吗?它有什么特殊含义?”
    驹井启吉笑着说:
    “这个吉祥物有一段十分有趣的故事,你仔细听好。”
    于是他开始说出那段有趣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昭和十六年底或十七年春天一个寒冷的夜晚。
    当时我要去办事,在新宿的巷子里走着;而那时新宿的巷子一到晚上,就会有很多
算命师出来摆摊子。
    原本我很讨厌看手相、面相这类的事物,但是那天,我却心血来潮地跑去找一位算
命师帮我看手相。
    我听从算命师的话,将脱下手套的左手伸出去,算命师见了吓一跳,抬起头盯着我
的脸。
    他之所以会那么惊讶,是因为我的左手小指少了一半。
    我的左手小指是战争初期在上海受伤的。原先我并没有很在意,以为算命师是因为
看见我的左手小指少了一半而感到惊讶。
    事后我仔细回想,发现他惊讶的神情很不寻常。
    由于那天晚上很冷,我把外套的领子竖起来、戴着口罩,因此算命师看不清楚我的
脸,我也不太记得他看着我的手说了什么话。
    最后,我给了算命师一元纸钞当作算命费用,他就找给我这枚五十钱币,还不停地
暗示我快点走。
    尽管我心生桅异,仍直接从新宿车站搭上往立川的电车,回到位于吉祥寺的家。
    那个时期银币已经很少见,我在电车上毫不在意地玩着那枚银币,觉得它似乎太轻
了。
    我心里觉得纳闷,回家后便开始检查那枚银币。
    我先轻轻敲几下银币,察觉它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接着再仔细检查银币的表面,
发现两面的接口也没有合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不停地玩着银币,结果就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驹井启吉转动银币,只见银币的正面与背面分开,里面是空心的,而且
装着一张纸片。
    杂志社的人神色讶异地问:
    “啊!这张纸片是什么?”
    “好像是一些暗号……你看!”
    银币里面的薄纸片写着如下的数字:
    3.2 1.1 5.5 2.2 ″7.2 5.5
    5.5 1.1 6.2 6.1 8.1 1.2 4.1″
    杂志社的人瞪大眼睛说:
    “原来如此。那么您解开这些暗号了吗?”
    “没有,我又不是侦探小说家。”
    “可是,为什么算命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驹井启吉微笑着说:
    “据我的推测……那个算命师大概是因为我少了一半的左小指而认错人了。那天晚
上,他原本要将这枚银币交给少了左小指的男人,刚好我让他看到我的左小指,而且当
时我戴着大口罩,他看不清楚我的长相,所以才会认错人,把这枚银币交给我。
    第二天晚上我再去一趟新宿,却没有找到那个算命师。我想,使用这种银币或暗号
的人一定跟黑社会有关联,人家常说拥有小偷忘了带走的东西就曾招来幸运,因此我才
会将这枚银币当作吉祥物保存着。”
    驹井不二雄坐在驹井启吉的身边,他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件事,并感到非常有兴趣,
于是当场就和他的叔叔、杂志社的人一起试着解暗号。
    但无论他们如何绞尽脑汁,还是没办法解开那些暗号。
    各位读者是否可以解开暗号,让驹井启吉和不二雄出糗呢?
    之后,杂志社在当月的杂志上刊出驹井启吉说的有趣故事,文中省略掉暗号的部份,
没想到却引发一件怪事。
      奇怪的访客 杂志出刊之后一个星期,有个叫香山由纪子的漂亮小姐来找驹井启吉。
    由纪子今年十八岁,据说本来家境富裕,住在高轮一栋拥有二十几间房间的气派房
子里;不过战后家道中落,高轮的房子已卖掉,最近搬到驹井不二雄家的旁边。
    由纪子一直是驹井启吉的小说迷,如今搬到他的住家附近,因此经常过来拜访他。
    驹井不二雄很喜欢由纪子,每次她一来,驹井不二雄总是围绕在她身边。
    他现在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由于没有其他兄弟姊妹,所以将由纪子当成姊姊一般
看待。
    今天由纪子一过来拜访,驹井不二雄马上跑到叔叔的房间和他们一起漫无边际地闲
聊。
    驹井启吉担心地看着由纪子说:
    “由纪子,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
    由纪子的爸爸在战争中去世,现在只剩下她跟妈妈相依为命;而且她妈妈身体虚弱,
经常卧病在床。
    关于她的生活状况,驹井启吉和不二雄都很清楚。
    由纪子流着泪说:
    “嗯,最近又有点事……所以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驹井先生。”
    “说说看,只要我做得到,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帮你。”
    “谢谢。”
    由纪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
    “我想要卖掉钢琴,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买,因此想拜托驹井先生帮我问问看。”
    驹井启吉睁大眼睛问道:
    “你为什么要卖钢琴?上次你来的时候,不是说钢琴是你的生命,无论发生什么事
情,你都不会放弃吗?”
    听驹井启吉这么一说,由纪子的神情显得更加悲戚了。
    “原先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妈妈的病需要很多钱……而且妈妈在生病,我哪有心
情弹钢琴。”
    由纪子原本想当一名音乐家,如今这个愿望恐怕无法实现了。
    “说的也是。可是,你也不用急着卖钢琴啊!”
    这时,佣人拿着一张名片走进来,驹井启吉接过来一看。
    只见名片上写着“山田进”这个名字,任职于出版“欧罗拉”杂志的极光社。
    “请他到这里来。”
    由纪子不安地说:
    “您有客人拜访,那我先回去了。”
    她正要起身,驹井启吉却挽留道:
    “没关系,对方大概是来邀稿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一回去,不二雄就会觉
得寂寞了,再待一下吧!”
    说完,极光社的山田进已经上来二楼。
    “您好,我是极光社的山田进。”
    山田进的年纪大约四十二、三岁,前额的毛发稀疏,长相不太好看,不太像一般杂
志社的人员;而且正如驹井启吉所言,山田进是来拜托驹井启吉写稿的。
    不过,当驹井启吉以目前十分忙碌为由拒绝写稿之后,山田进只回了一句:“这样
啊……”就不再提写稿的事情了。
    由于他回答得太干脆,以至于坐在一旁的驹井不二雄都觉得有点奇怪。
    接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山田进突然问道:
    “对了,上次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您谈论那枚五十钱银币的事情……真是非常有趣。
真的有那种事情吗?还是您自己编的故事?”
    “是真的。你看,五十钱银币就在这里。”
    驹井启古说着便拿起桌上的五十钱银币。
    “啊!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嗯,将正面朝上,再往右边转……你看,打开了吧!”
    “原来如此,这是很精巧的机关。这张纸上写的是某种暗号吗?”
    山田进正想打开银币里的纸片。
    “不能看!”
    驹井启吉突然一把抢走银币。
    “我决定不让任何人看暗号了,能解开暗号是很好,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带
来麻烦。”
    “原来如此,我太失礼了。”
    山田进露出遗憾的表情。
    没多久,他突然想到有事要办,随便交代一声就回去了。
    山田进离开后,驹井不二雄怀疑地说:
    “叔叔,刚才那个人似乎是专程来看银市的。”
    驹井启吉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
    “很有可能。极光社的人我每个都认识,却从没见过这号人物。不二雄,你有没有
发现他只脱掉右手的手套,却一直没有脱掉左手的手套?你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驹井启吉觉得十分有趣地笑着。
    当天半夜,一阵怪声把驹井不二雄吵醒。
    (好像有人在屋顶上走,是小偷吗?)
级别: 超级版主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7-05-20
驹井不二雄的心脏急速跳动着,全身直冒冷汗。
    驹井不二雄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在玄关旁的房间,隔壁是驹井启吉的寝室,他的爸爸、
妈妈则睡在更里面的房间。
    他顿时吓得躲在棉被里,静静地听着怪声。
    窣窸、窣窸……屋顶上的诡异脚步声再度传来。
    (不会错,一定有人在屋顶上走。)
    驹井不二雄的心跳愈来愈快,喉咙感到微微刺痛。
    顷刻间,屋顶上的脚步声停止,一阵“咚咚咚……”的声音跟着响起,而且声音好
像来自驹井启吉的房间。
    (叔叔的房间没有防雨窗,随便一撬就开了……)
    驹井不二雄鼓起勇气走下床,想去通知睡在隔壁房间的驹井启吉。
    他轻轻打开拉门,一来到走廊上,顿时呆立在原地。
    (有人站在楼梯下面!)
    驹井不二雄正要大叫,站在楼下的人立刻扑上来,用大手掌紧紧捂住他的嘴巴说:
    “嘘!不要发出声音。”
    (原来是叔叔!)
    “吓我一跳!叔叔,二楼有人……”
    “嘘!叔叔知道。不二雄,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叔叔,我也要去。”
    “笨蛋!很危险的,你留在这里。”
    “不,我也要去抓小偷。”
    无论驹井启吉怎么说都没用,最后只好投降了。
    “好,可是你不能出声,一出声我就不让你跟来。”
    就这样,叔侄俩蹑手蹑脚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前进。
    只见房间的门缝透出一道朦胧的光线,光线一直在移动,好像是手电筒所发出的。
    驹井启吉和不二雄走到门前,悄悄地从门缝往里面瞧,看见一个人在桌上乱翻东西。
    这个小偷身穿西服、裹着绑腿(注:用布或皮制的带子从鞋子绑到脚踝,或从膝盖
绑到脚踝)、戴了一顶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闪闪发光的眼神教
人看了十分害怕。
    他在桌上翻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找到了!”
    小偷拿起东西放进口袋里。
    就在这时,驹井启吉大声叫道:
    “小偷!”
    于是小偷慌慌张张地撞到旁边的东西,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然后从窗户跳到外
面,由屋顶逃走。
    驹井启吉和不二雄随即冲进房内,从窗户探出头大声喊道:
    “小偷!小偷!”
    小偷一听更加慌张,瞬间从屋顶往下跳。
    此时,屋檐下方冷不防地窜出一道黑影,黑影拿着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往小偷身上
扑过去。
    “哇!”
    小偷被扑倒在地上后,从屋檐下窜出的黑影在小偷身上的口袋里摸索一番,然后迅
速往漆黑的马路逃逸。
    驹井启吉和不二雄对事情的转变感到十分意外,久久发不出声音。
    不二雄的爸爸、妈妈听到一阵嘈杂声,急忙跑出来问道:
    “启吉,怎么了?刚才的声音是……”
    “哥哥,有小偷跑进家里,小偷……”
    “小偷?不二雄,你到这里来。”
    驹井不二雄的妈妈马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他跑到妈妈身边说:
    “妈妈,小偷就倒在那里。叔叔,小偷为什么不动了?难道他是被刚才那个人……”
    不二雄的声音颤抖着,驹井启吉也是一脸惨白。
    后来他们往下面看去,只见小偷一动也不动地倒在马路上。
      黑吃黑 那个小偷是被利刃从背后刺穿而死,而且他就是那天来拜访驹井启吉的山田进。
    可是,杀死山田进的凶手又是谁呢?
    “原来如此。因此,他昨天伪装成极光社的记者来拜访你,目的就是要来调查那枚
五十钱银币,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等等力警官皱眉说着,他是警政署里相当有能力的警察。
    他得知山田进昨天来拜访过驹井启吉,以及数年前驹井启吉获得那枚银币的来龙去
脉之后,不禁对这件案子更加有兴趣了。
    “那个算命师把你错认为这个男人,然后把银币交给你是吗?”
    “我想一定是这样。你看,他的左手小指少了一半。”
    山田进和驹井启吉的左手小指都少了一半。
    昨天他来拜访驹井启吉的时候,左手手套从头到尾都没脱下来,就是为了隐藏少了
一半的左手小指。
    “那么这个男人由于没有从算命师那里拿到这枚银币,于是一直在寻找银币的去向。
他在这个月的杂志上看到你说的故事,先到你家了解状况后,等到三更半夜才来偷银币。
那枚银币呢?”
    “我本来是放在桌子的抽屉里,可是被他偷走了。”
    驹井启吉一脸懊恼地搔着头。
    等等力警官皱着眉头说:
    “这下麻烦了!他偷了银币,却被埋伏在一旁的人杀死,而且银币还被抢走了。”
    “我想是这样没错,因为山田进身上没有银币……”
    “嗯,你还记得那些暗号吗?”
    “这个嘛……由于是一整排数字,我记不大清楚。”
    “嗯。”
    等等力警官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驹井不二雄觉得很奇怪,虽然他的启吉叔叔平时看起来是个不修边幅、悠闲度日的
人,但其实他的个性很严谨。
    (叔叔为什么会轻易让人偷走银币,而且还忘记暗号呢?)
    没多久,等等力警官便带着山田进的尸体离开了。
    三天后,等等力警官微笑地走进驹井家。
    “我知道尸体的身分了,山田进是个假名,他的本名叫小宫三郎。有趣的是,他的
哥哥是小宫让治,总是打扮得像个绅士在上流社会出入,专门偷窃珠宝,外号叫‘绅士
让治’,不过‘绅士让治’在昭和十六年一月被抓,调查期间死在拘留所里。‘绅士让
治’被逮捕的时候,是借住在一位叫天运堂春斋的算命师家里。”
    听到这里,驹井启吉拍一下膝盖说:
    “我懂了,‘绅士让治’被抓的时候,可能有事情要跟他弟弟小宫三郎说,但由于
不方便说出口,因此便写下暗号藏在银币里面,拜托天运堂春斋转交给他弟弟。”
    “是的,当时警方也有调查天运堂春斋,结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租房子给小宫
让治而已,于是获得释放;后来他误认你就是小宫三郎,将银币又给你。问题是小宫让
治写下的那些暗号是要通知他弟弟什么事情呢?会不会是他藏匿宝石的地点?”
    听到这里,驹井不二雄不禁讶异地叫了一声。
    (如果这是真的,叔叔忘了暗号的数字岂不是很可惜?)
    等等力警官也感到十分遗憾。
    这时候,由纪子来到驹井家,只见她露出害怕的表情说:
    “驹井先生,昨天我家发生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一个很奇怪的人来我家说:‘听说你们家有个很漂亮的西服衣柜,可以转卖给
我吗?’由于事出突然,我便一口回绝了。但是那个人死缠了一个多小时,叫我无论如
何再考虑一下,说他明天会再来……我觉得很恐怖,担心他待会儿就要来了。”
    驹井启吉吃惊地问道:
    “要买西服衣柜?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年纪大约六十岁左右,他一直在我家东张西望的,真是个令人讨厌又诡异的人。”
    驹井启吉沉默了半晌,突然说道:
    “由纪子,你家八年前是否曾有宝石遭窃?”
    由纪子一听,顿时瞪大双眼、喘着气说:
    “驹井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是昭和十六年年底发生的事情,当时我父亲
还健在,有一天晚上,我们邀请很多宾客举行宴会……宴会上,妈妈戴在身上的镶钻胸
针不见了,宾客们接受全身检查,还是没有找到胸针。那只胸针上镶嵌着很大、很高级
的钻石,依照现在的行情来算,我也不知道价值多少。妈妈常说:‘如果那个胸针还在
的话就好了。’”
    驹井启吉听着由纪子说的话,不由得露出兴奋的表情。
      真假暗号 当天晚上九点,由纪子、驹井启吉,不二雄和等等力警官聚集在由纪子家的茶室低
声谈论着。
    之前等等力警官一接到驹井启吉的电话,马上就赶过来。
    “由纪子,你妈妈呢?”
    “妈妈吃了医生开的药,睡得很熟。”
    “那就好,今天晚上这里可能会发生一点骚动,希望你妈妈能够能安静地睡着。警
官,你带手铐来了吗?”
    “带来了。驹井先生,今天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由纪子,想买西服衣柜的人今天来过了吗?”
    “来过了,我照驹井先生的嘱咐,语气坚定地回绝他;那个人要求我让他看一眼西
服衣柜,我也拒绝了,于是他露出很可怕的表情回去了。”
    驹井启吉笑着说:
    “这样就好,万事OK!警官,待会儿铐手铐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今晚要把防雨窗打
开,方便小偷进来。”
    听到这里,大家都不解地瞪大眼睛,等等力警官更露出怀疑的表情说:
    “驹井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开防雨窗。方便小偷进来?你是说……
今天晚上小偷会来这里?”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该把电灯关了。由纪子,西服衣柜是放在西式房间吧?”
    “是的。”
    “警官,关灯后,请你负责监视西式房间。”
    等等力警官和驹井不二雄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熄灯后,整间房子一片漆黑,驹井启吉和等等力警官、不二雄三个人悄悄进入西式
房间,由纪子则陪在她妈妈的身边。
    这间西式房间大约有十叠大,里面摆着钢琴、西服衣柜和椅子、桌子,显得十分拥
挤,不过也因此多了好几处藏身的地方。
    不二雄躲在钢琴后面,驹井启吉和等等力警官也各自找地方躲藏。
    在黑暗中等待是一件苦差事,驹井不二雄感觉仿佛经过了一、两百年那么久。
    茶室的挂钟敲过十点、十一点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叔叔猜错了?)
    正当驹井不二雄这么想的时候,庭院中传来有人踩在树枝上的声响,接着又听到玻
璃门被撬开的声音。
    (啊!终于来了,叔叔果然料中了!)
    玻璃门一被打开,冷风立刻吹进房门大开的西式房间里面。
    接着,一道黑影快速潜进西式房间里,他先观察一下四周的状况,然后拿出手电筒
朝房间内部照了一圈。
    驹井不二雄差点就被手电筒的灯光照到,急忙趴在地板上。
    最后,手电筒的灯光停在西服衣柜上,男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西服衣柜前面蹲下来,
打开左边的抽屉。
    等等力警官见机不可失,马上从黑暗中冲出来扑到男人身上,男人被这股强大的力
量弄得往后倒,两团黑影开始在地板上扭打起来。
    驹井启吉赶紧打开电灯,这时男人的双手已经被铐上手铐。
    “驹井先生……”
    等等力警官气喘如牛,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说:
    “他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驹井启吉注视着铐上手铐的男人半晌,然后笑着说:
    “天运堂,好久不见,你忘记我了吗?我就是你误以为是小宫三郎,将银币交给我
的那个人啊!”
    戴着手铐的男人一听,不禁瞪大眼睛。
    等等力警官惊讶地说:
    “那么这位就是叫天运堂春斋的算命师罗?”
    “是的,而且杀死小宫三郎的人也是他,证据就在他的口袋里。警官,你找一找他
的口袋,一定可以找到那枚五十钱银币。”
    由纪子听到骚动声,立刻脸色发白地跑来。
    驹井启吉看到她的表情,笑着说:
    “由纪子,八年前你妈妈被偷的钻石还在这个房子里。”
    说完,他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十钱银币。
    驹井不二雄疑惑地问道:
    “叔叔,这枚银币又是怎么回事?”
    “不二雄,你以为叔叔会那么笨,真的让银币被人偷走吗?上次被偷走的是我准备
的假银币,真的银币存我这里。”
    驹井启吉打开银币,从里面拿出记载暗号的纸片。
    “不二雄,你仔细听好,这种暗号很简单,叔叔很早以前就解开了。它是利用五十
音图来设的暗号,‘之’这组数字,前面的数字表示a ka sa ta na行,后面的数
字则表示a i u e o段,不二雄,你把五十音写在这里,然后从右到左、从上到下,
标上一、二、三的号码,写好就来查查看第三行的二段是什么?”
    “第三行是sa行,第二段的字是shi。”
    “对了,就照这样去解暗号。”
    驹井不二雄觉得很有趣,开始投注全副心力去解暗号。
    “叔叔,解开了,可是我不知道它们的意思?”
    “你解出来的暗号是什么?”
    “sianokiminonoahihayaita……”
    “啊哈哈!这样当然看不出它的意思。暗号的数字上面有打两点的字上要加逗点,
打圆圈的字则加上句点,从下面反过来念看看。”
    于是驹井不二雄照着做,竟念出一句话:
    “钻石在钢琴的右脚……啊!叔叔,钻石藏在钢琴的右脚里面。”
    由纪子听驹井不二雄这么一喊,随即转头看向钢琴。
    她试着转动钢琴右脚的雕刻图案,其中一个图案可以转动,一打开它,赫然发现一
只钻石胸针。
    由纪子一看到钻石胸针,不禁喜极而泣。
    “绅士让治一偷走胸针后,深怕会被搜出来,便将它藏在钢琴的右脚里,打算几天
后再来拿走。”
    谁知他竟被警方逮捕了,只好用暗号记下藏钻石的地点,透过天运堂春斋转交给弟
弟小宫三郎,却又阴错阳差地被驹井启吉拿走。
    尽管驹井启吉很快就解开暗号,可是里面只有提到钢琴,他根本无从得知是哪一家
的钢琴。
    历经八年的时间,上回杂志社请驹井启吉谈谈“我的吉祥物”时,他心想知道这件
事的人或许在看了杂志后会来找他,于是决定将那个有趣的故事说出来。
    没多久,化名为“山田进”的小宫三郎果然来了。
    驹井启吉从他对银币感兴趣的样子来判断,觉得他那天晚上应该会来偷银币,因此
故意放一枚假银币让他偷。
    “可是叔叔,你在假银币里写了什么暗号?”
    “我写‘钻石放在西服衣柜右边抽屉内的洞里’,因为我认为有钢琴的人家里一定
也有西服衣柜。啊哈哈!由纪子,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八年来我一直在找的钢琴竟然
就在眼前……”
    “驹井先生,谢谢你。”
    由纪子由衷地感谢驹井启吉。

第四篇 花瓣之谜   
  恐吓文字 半夜,美绘子听到东西倒下的声音而醒来。
    “什么声音?是我在做梦吗?”
    接着又传来“卡当”一声,美绘子顿时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这次绝不是梦境,她确实有听到东西碰撞的声响,而且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是小偷吗?)
    美绘子吓得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她伸手去碰警铃,但是还没摸到就缩回手。
    因为她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一道白色光线透过隔壁房间的窗帘投射在墙壁上,形
成一个四方形银幕,而且光线中有一些像小虫般的黑点舞动着,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
一串可怕的文字……
    不要动!不要叫!一吵闹就会没命!
    美绘子吓得用毛巾将自己从头到脚紧紧益住,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全身直冒冷汗。
    过了一会儿,美绘子悄悄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往墙上看,只见诡异、骇人的文字依
旧停留在墙上。
    这些宛如蚯蚓一般没头没尾,看起来像棒子的字体,大概是用毛笔写在毛玻璃上。
    过了会儿,美绘子发现角落印着一只黑指印,大概是对方在毛玻璃上面写字时,不
小心印上去的;由于指印很小,写字的人可能没注意到。
    现在那些文字被放大投影,指印也变得像一颗人头那么大,非常清楚地浮现在墙壁
上。
    这个指印看起来大概是拇指指纹,外形有点像眼镜蛇的头,前端较宽,指纹的纹路
宛如地图上弯弯曲曲的山脉,而且上面有一道歪斜的伤痕从手指横切开来。
    “这个小偷的拇指受伤了。”
    美绘子说完,墙壁上投射的文字突然消失,接着传来关窗户的声音,然后是有人快
步跑开的脚步声。
    没多久,四周又恢复一片静寂,只有朦胧的白色月光从窗缝透过来,附近传来卡车
行驶过的声音。
    美绘子心想小偷应该离开了,于是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瞧。
    原本她以为小偷弄出那么大的声响,隔壁房间八成被翻得一团乱,可是房间里竟出
乎意料之外的整齐。
    “美绘子,你大概是在做梦吧!”
    爷爷笑着说道。
    美绘子的爷爷是参加日俄战争的有名老将军,根本不怕那些鼠辈。
    “我没有做梦,爷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无论美绘子怎么坚持都没用,因为她没有确切的证据。
    美绘子的双亲都已经去世,本来她还有一位在防卫厅担任设计技师的叔叔——藤仓
博士,但去年却出车祸意外死亡,留下美绘子和爷爷相依为命。
    那天晚上,美绘子的女家庭教师——青木老师像往常一般来到家中。
    青木老师大约在十天前开始来这里上课,由于之前替美绘子上课的老师突然生病,
所以才由青木老师代替。
    青木老师的皮肤白皙,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她总是戴着一副蓝色眼镜,喉咙上绑着
绷带,给人一种不健康的感觉。
    美绘子一上完课,便对青木老师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青木老师一听,惊讶地说:
    “小偷有跑进来吗?家里有没有掉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掉,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我们报警吧!”
    “不行,爷爷说我是在做梦,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美绘子愤愤不平地说着。
    这时,青木老师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却又突然皱紧眉头。痛苦地说:“啊!好
痛……”
    美绘子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老师,你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肚子痛,美绘子,对不起,可以找个地方让我躺下吗?”
    “好的。现在已经很晚了,老师就在这儿住下吧!”
    “如果可以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青木老师当天晚上便住在美绘子家中。
    这位戴蓝眼镜的家庭教师实在很奇怪,一听到小偷进来偷东西时居然那么惊讶,接
着又突然肚子痛……
    但是美绘子不觉有异,她让青木老师住在客房,自己回到床上睡觉。
    到了半夜,美绘子又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再度醒来。
    她紧张得立刻往墙上看去,并没有发现那些可怕的文字。
    可是,当美绘子打开枕头边的台灯时,却看到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不要动!不要叫!一吵闹就会没命!
    美绘子今晚除了感到害怕之外,还觉得很难过。
    她向四周张望着,不经意看到爷爷最喜欢用的烟斗。
    美绘子灵机一动,拿起烟斗当作枪,摆好姿势,迅速拉开窗帘。
    “不要动,你一动我就开枪!”
    说完,她立刻扭开电灯的开关。
    小偷被这突发状况吓到,双手高举地站在钢琴前面,不停地眨着眼睛。
    他蒙着脸,只看得出身材十分瘦小,似乎是个年轻男子。
    奇怪的是,他身上只穿着短裤、衬衫,头发非常杂乱。也没戴帽子。
    “昨天晚上那个人就是你吧!现在我要去叫爷爷,你乖乖地别动,一动我就开枪。”
    小偷往美绘子所在的位置偷瞄一眼,得知她手上拿的只是一支烟斗时,双眸不禁为
之一亮,当下不再感到害怕。
    他突然撞开美绘子的身体,从敞开的门缝往走廊上跑。
    美绘子来不及思考便赶紧按铃,然后追着小偷跑向漆黑的走廊。
    小偷的举动很奇怪,如果他想往外逃,应该在走廊的转角往左边走才对,可是他却
往右边逃逸,那边有爷爷,奶奶和佣人们的房间,而且转过走廊便是和式客房,今晚青
木老师就住在那里。
    顷刻间,小偷的身影消失在那间客房的方向。
    “小偷、小偷!大家快起来!”
    听到美绘子的呼喊声,老将军第一个冲出房间。
    没多久,佣人们也穿着睡衣、全身颤抖地聚集在走廊角落。
    “美绘子,怎么了?”
    “爷爷,是小偷,他刚刚弯过这条走廊,往客房那边逃走了。”
    “好,我去抓他!”
    老将军率先走过去一探究竟,可是却没有发现小偷的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奇怪……”
    美绘子歪着头思考的时候,戴蓝眼镜的青木老师慢慢地从客房走出来。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小偷又跑进来了,他有没有进去你的房间?”
    “我睡得很熟,没有察觉到。”
    青木老师一听到有小偷闯入,立刻开始发起抖来。
    之后,大家一起把整栋房子找过一遍,仍然没有找到小偷,也看不出有小偷进来过
的痕迹。
    美绘子边抱怨边回到先前的房间,大声地对爷爷说:
    “爷爷,你看,这个可以证明我不是在做梦,小偷掉了这个东西。”
    美绘子捡起一块长五公分、宽五厘米左右、宛如菊花瓣模样的金属版,上面刻着: R——8,L——15 老将军一看到金属版上的数字,原本温煦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他甚至无法等到天
亮,立刻打电话到宇津木俊策的侦探事务所。
    宇津木俊策是近来知名度颇高的侦探,以前老将军曾经委托他调查过两、三件事情,
相当信任他的能力。
    但宇津木侦探现在有事走不开,因此会派他信赖的部下过来处理。
    不久,一位叫绿川三平的侦探说他是宇津木侦探事务所派来的。
    于是老将军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并拿出那块像菊花花瓣的金属版给他
看。
    “看到这个,你应该知道我会想起什么事情吧!去年车祸去世的藤仓博士,他是我
的次男……”
    “是的,藤仓博士和火箭PX号事件有关。”
    绿川侦探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在一旁倾听的美绘子也跟着紧张起来。
    (去年意外事故的叔叔和这件奇怪的小偷事件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火箭PX号 美绘子的叔叔——藤仓博士是防卫厅里有名的设计技师,他去世前不久刚完成性能
优越的火箭设计图,命名为PX号。
    藤仓博士死后,政府曾派人详细地搜索他的研究室,可是到处都找不到藤仓博士完
成的火箭设计图。后来有人谣传藤仓博士利欲薰心,将那份高科技发明卖给外国间谍。
    “我儿子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我自始至终都相信他是清白的。设计图不见了是事
实,但是这块金属版……”
    老将军抖动着粗粗的胡子说:
    “我儿子死的时候,他的钱包里放了一片相同的金属版,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可
是,昨晚来的小偷竟然也有相同的东西,这表示其中大有文章,我想委托你调查这件事
情。”
    “原来如此,我懂了。”
    绿川侦探眼神发亮地注视着金属版,然后探出身子说:
    “关于火箭PX号事件,我们也在政府的命令下做了很多调查,但是一直到现在也只
知道一部份事实。”
    绿川侦探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一知道藤仓博士完成了PX号,全世界的间谍都跑来日本,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马
德罗斯次郎这个混血儿和蛭峰德克特尔这两人。他们原是日本人,后来为了钱同时替S
国和T国效力,两人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都想从藤仓博士手中抢走设计图。我只知道
这些,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到底谁拿到设计图,就我看来,大概是没有人拿到。如果这样,
设计图又在哪里呢?刚才我听了您的话,突然想到膝仓博士恐怕也知道有人要杀他,才
会将设计图藏起来。
    当然他也打算将藏匿设计图的地方告诉他可以信赖的人,没想到这时却发生车祸,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就死了。那张设计图现在还藏在某个秘密的地方,这片金属版……我
想就是打开这个秘密的关键。您觉得呢?”
    “听你这么说……有可能是藏在这个房子里面罗?”
    “是的,藤仓博士死后,有没有什么东西放在这里?”
    “啊!对了……”
    美绘子突然惊叫出声。
    “叔叔很喜欢这架钢琴,他一直非常珍惜它,所以我收下他这个遗物,非常细心地
照顾着。”
    “就是这个!”
    绿川侦探一脸兴奋地说:
    “设计图一定是藏在这架钢琴里面。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解决昨天晚
上的小偷事件呢?”
    这时,青木老师神色慌张地看着房里说:
    “有什么不对吗?”
    “啊……你就是青木老师吗?”
    绿川侦探笑着继续说:
    “什么时候改名叫青木的?”
    “什么意思?”
    “你何时由男生投胎转世变成女生的?”
    说完,绿川侦探伸手往青木老师的头上一抓,只见她的头发整个脱落,眼前这位女
家庭教师竟然是个男生!
    绿川侦探抓住想要逃走的青木老师,瞬间将他摔在地上。紧接着,绿川侦探乘势压
住青木老师,动作迅速地绑住他的双手。
      意外结局 一连串突发的状况让美绘子讶异得不得了,就连人生阅历丰富的老将军也瞪大双眼。
    绿川侦探看着他们祖孙俩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说:
    “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外国间谍——马德罗斯次郎,他是混血儿,擅长乔装成女
人。”
    “用幻灯片投射那些文字来吓我的就是他吗?”
    美绘子神情恍惚地问道。
    “那可能不是这个男人做的。我认为一整个晚上用幻灯片惊吓小姐的,应该是蛭峰
德克特尔;次郎伪装女家庭教师混进这里,却苦无机会下手,正在烦恼的时候,竞争者
蛭峰德克特尔却偷跑进来。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拖延了,因此假装生病留在这里,等到半
夜才偷偷地潜入这间房间。次郎,是不是这样呢?”
    马德罗斯次郎默默地点头。
    “接下来是设计图这个问题。既然前天晚上闯进来的蛭峰没有找到设计图,那么设
计图应该还在这架钢琴里面才对。”
    “那个蛭峰德克特尔会不会当时就已经拿走设计图了?”
    “我不这么认为,根据小姐所说,蛭峰在这个房间里到处翻找,那表示他没有这片
金属版,像藤仓博士这么聪明的人精心想出来的藏图地点,他是不可能轻易打开的。现
在,我们就来检查这架钢琴。”
    绿川侦探不停地抚摸着钢琴盖,这时美绘子好像有所发现,脸色一变,仿佛就要昏
倒似的。
    老将军担心地叫道:
    “美绘子,你怎么了?”
    “我觉得很不舒服。”
    “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的缘故,你先到那边去躺着吧!”
    “好的。”
    美绘子乖乖地走出房间。
    没多久,她又带着笑容回来。
    “啊!你觉得怎么样了?”
    “我到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之后,感觉好多了。爷爷,你们找到藏图的地方了吗?”
    “小姐,马上就要找到了。”
    绿川侦探仔细地检查钢琴,突然高兴地说:
    “找到了、找到了,藤仓先生,你看这里!”
    绿川侦探伸手指着钢琴背面的菊花雕刻图案,然后拿起那片金属版附上去,两者竟
然完全贴合在一起。
    “这是钥匙,而黄铜花瓣上面写着:‘R——8,L——15’,‘R’这个英文字母代
表‘Right’,也就是右边的意思,‘L’则是‘Left’是指左边,所以要往右转八圈,
往左转十五圈。”
    绿川侦探照做之后,立刻发出“卡当”声响,滑出一个抽屉来。
    “找到了,这的确是设计图。”
    “咦?真的有吗?”
    老将军要伸手去拿,却被绿川侦探一把挡开说:
    “不,这是国家机密,尽管您是藤仓博士的父亲也不可以看,我必须马上将它转交
给政府当局。”
    绿川侦探将设计图放进口袋之后,打开门正准备走出去之际,却一脸惊讶地僵立在
原地。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他的两边各站着一位持枪警官。
    老将军惊讶得出声问道:
    “宇津木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绿川先生不是你的手下吗?”
    宇津木侦探笑着说:
    “小姐,谢谢你打电话给我,我们差点就被这个家伙把重要的设计图抢走了。喂,
蛭峰德克特尔,一切都结束了,你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蛭峰德克特尔突然改变态度说:
    “真糟糕,我好不容易伪装成侦探偷到设计图,却被你这个宇津木俊策识破,害我
的工作泡汤了。”
    “呵呵呵!别抱怨了,快点把设计图交给我。”
    “没办法……好啦!给你。”
    拿到设计图之后,宇津木侦策把设计图交给老将军。
    “藤仓先生,由你亲手将这张设计图交给政府当局,就可以洗刷藤仓博士的嫌疑
了。”
    老将军面对一连串的意外状况,只能惊讶地眨着眼睛。
    “宇津木先生,真是太神奇了!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化装成侦探来这
里的事情?”
    “是这位小姐刚才打电话通知我的。至于她是怎么看穿你的真面目,我也很想知
道。”
    老将军瞪圆眼睛说道:
    “美绘子,你怎么会知道呢?”
    美绘子满脸通红,指着发出黑色光泽的钢琴盖说:
    “爷爷,你看这里有很多指印,它的形状很像眼镜蛇的头,上面还有道伤痕,而且
这是绿川先生的指印……当时我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前天小偷投射在墙壁的幻灯片上面
也有相同的指印,我从这里猜想他绝对不是侦探而是前天晚上偷闯进来的小偷,于是赶
紧打电话到宇津木先生那里……”
    听到这里,老将军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骄傲的神情。
    没想到由于美绘子沉着、冷静的应变态度,不仅消除了国家机密泄露出去的危机,
同时也证明她的叔叔——藤仓博士是清白的。
    后来,政府当局对美绘子的机智表现深表感谢,而马德罗斯次郎与蛭峰德克特尔这
两名国际间谍则被送进监狱。
级别: 超级版主

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7-05-20
狱门岛
引子、“白龙”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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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冈山县、广岛县和香川县三县的交界处,有一个坐落在濑户内海中间的岛屿,叫做狱门岛。
  其实,这座岛的正确名称应该叫北门岛,长期以来,岛上就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北门岛名声不小。在藤原纯友时代,海岛附近海盗横行。凡是通过赤间关进入日本心脏地带的船只,经常会受到濑户内海海盗的骚扰。
  这些海盗的势力虽然此消彼长,各领风骚三五年,但却始终不曾绝迹,且有着悠久的传统。尤其是在吉野朝时代,他们的势力最大。
  人们称这些海盗为伊予海盗,因为他们的巢穴从伊予海岸线一直到燧滩、备后滩的岛屿都有。
  由于今天的狱门岛是当时通往北方的孔道,因此才被称为北门岛。
  还有一种说法是,在江户时代初期,这座岛上有一个身长六尺七寸、名叫五右卫门的高大男子,他在周游各地时打架滋事,大家就把这座岛叫做五右卫门岛,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讹传成狱门岛。
  究竟北门岛跟五右卫门岛哪一个才算是正确的呢?我并不清楚,倒是为什么会以讹传讹演变成了狱门岛,大家的说法似乎都一致。
  据说在旧幕府时代,这个岛是中国(今天的本州西南地方,包括岗山、广岛、山口、岛取、岛根五县)某一诸侯的领地。
  岛上赤松成林,岛民用极为原始的方法捕鱼。据说,这些渔夫是海盗的子孙。由于管理这座岛的诸侯,把这座岛当做他领地里罪犯的放逐地,于是这里就渐渐被冠上狱门岛这个不祥的称号了。
  谁也说不清楚,在江户时代的三百年间,到底有多少人被送到这座岛上。虽然其中有少部分人被赦免回乡,但有更多的人老死在这里,而且,大多数的人都跟海盗的子孙结婚;而少数经赦免回乡的人,也有些在逗留此岛的期间,跟岛上女子结合而生下孩子。
  明治之后,诸侯虽然取消了放逐制度,但岛上居民由于具有强烈的排外心理,再加上受到环境影响,很少跟别的岛上居民通婚,因此,住在狱门岛上大约三百户的人家,大致上都是海盗或罪犯的后裔。
  那么,当这座岛上有犯罪的事情发生时,警察如何开展侦查呢?曾在濑户内海某小岛担任老师的K先生介绍说:
  “我住的那座岛屿约有一千多人,彼此之间都有亲戚关系,甚至可以说全岛就像个大家族,因此,若发生了任何刑事案件,岛上居民对案情的说法都会保持一致,外地来的警察到这里办案,一点办法都没有。比方说东西或钱被偷了,当警察找到嫌疑犯的时候,他们早已经自行和解了。更绝的是,他们会告诉警察说,那东西不是被偷了,而是放在什么地方忘了……”
  在濑户内海一般的岛屿都这样,更何况是充满海盗后裔、流放罪犯子孙的狱门岛!如果在这个岛上发生了什么案子,可以想象警察办案时有多么棘手了。
  偏偏世事难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今年这里发生了案子,而且是个很可怕的案子。
  这是一连串有计划的杀人案件,充满了妖邪之气,真是符合狱门岛这个可怕的名字。而这一连串的可怕案件,更荒谬到令人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不过,我得在这里先说清楚:狱门岛并不是一座孤岛,它不过是濑户内海里的一座小岛,再怎么偏僻,岛上仍然有电力,也有邮局,同时,每天还有一班固定的从备中笠冈开来的联络船。

  事情发生在昭和二十一年九月下旬,一艘三十五吨的联络船“白龙”号驶离笠同港口,船舱里挤满了乘客。乘客中,有些是有点闲钱的农夫,专程从神岛到白石岛来吃鱼的;另外有些是从其他岛屿到本州贩购各种生活物资的渔夫渔妇。濑户内海诸岛都有丰富的鱼货,就是不产米,因此各岛的人都用鱼去换米。
  在船舱内破旧肮脏的榻榻米上,挤满了乘客和行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除此之外,汗臭味、鱼腥味、油漆味、汽油味、瓦斯味,充满了整个船舱,令人作呕。所幸这些渔夫和农夫的嗅觉神经都很迟钝,他们非但不在乎这股气味,还能和着浪击船舷的声音彼此高声谈笑着。
  而在船舱靠窗边的一个角落里,有个穿毛料日式裤裙,戴着一顶松垮呢帽的男人。
  现在连阿猫阿狗都穿西服了,因此,这个穿和眼的人给人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人长相平凡,身材短小,皮肤虽晒得黑黑的,却感觉不出他到底有多健壮。他的衣着比较有特点,在那个年代,还坚持要穿和服的男人,大概是很顽固的吧!
  濑户内海湛蓝清澈,到处都是风景如画的岛屿,这个男人却始终靠在窗边,呆望着窗外,对优美的风景无动于衷,对船舱里的嘈杂谈笑充耳不闻,一双眼睛朦朦胧胧地带着睡意。
  船从神岛开到白石岛、北木岛的时候,许多乘客陆陆续续下了船,现在船上几乎没有多少乘客了。离开笠冈港口三个小时后,原本非常嘈杂的“白龙”号船舱里,就只剩下三名乘客。
  “哇?你不是千光寺的和尚吗?我刚刚怎么没有看到你呢?你这是去哪里了啊?”一阵夸张的男人声音传来,使那个靠窗而坐的男人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他回头望去,看到一个大约四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卡其服,一看就知道是渔夫。不过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这个渔夫,而是那个千光寺的和尚。
  和尚看起来有七十岁的年纪,不过他身材高大壮硕,体格有如壮年,给人一种很有分量的感觉。他的眼睛清澈而温和,但眼神锐利;白色和服外面披着一件外套,头上戴着一顶有提花图案的毗卢帽。
  和尚温柔的笑容里,隐现着深深的鱼尾纹。
  “哦!原来是竹藏啊!我没发现你在这条船上。”
  和尚从容不迫地说着。
  “人真多啊……师父去哪里了?”
  竹藏又问了一遍。
  “我啊!我是去吴市拿吊钟。”
  “那个吊钟还在呀?就是在战争期间捐出的哪只吗?”
  “嗯,还好好的,没被熔掉。”
  “你是去拿啊……那吊钟在哪里?”
  “哈哈哈,我再怎么有力气,也不能把那个吊钟扛回来啊!我这次是去办个手续,然后再找岛上的年轻人把它运回来。”
  “恭喜恭喜,吊钟还好好的。这样吧!我也去扛,好不好?”
  “好啊!哈!吊钟也跟人一样卸甲回乡了。”
  和尚奖了笑,语气温和地说。
  竹藏突然靠了过来说:
  “对了,你说到回乡我想起来了,我们本家的阿一,最近也要回乡了。”
  “阿一?”
  和尚看着竹藏的脸,态度有些狐疑,接着问:
  “你怎么知道?是部队通知的吗?”
  “不是部队通知的,前天……不对,是大前天吧!一个跟阿一同部队的人突然到岛上来,说阿一要他转告我们,说他平安活着,身体很好,要我们放心,而且他可能下一轮或下下轮就可以回来了。早苗听了高兴极了,不但请那人吃饭,还送他好多礼物呢!”
  “嗯,那个人回去了吗?”
  “在岛上住了一个晚上就回去了。唉!如果本家的嘉右卫门还活着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竹藏有些忿忿不平地说。
  “是啊!如果他还活着就不会这样啦。”
  和尚闭上眼睛,哺哺地说着。
  这时候,正听着两人谈话的那个男人凑了过来:
  “请问,你是狱门岛的了然和尚吗?”
  “我是了然,你是……”
  男人从公事包里面拿出一封信,拆开信封,抽出一张折成细条的纸交给和尚。
  和尚有点疑惑地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请金田一耕助转交”,这才猛然醒悟似的,重新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这是千万太的笔迹啊!”
  和尚满脸惊疑地说。
  穿着日式裤裙的男人点点头。
  “你就是金田一耕助吗?”
  和尚再看了他一眼。
  穿裤裙的男人又点点头。
  “收信人姓名上写有我、荒木村长,还有村濑幸庵医生的名字,我可以先看吗?”
  “当然,请。”
  穿裤裙的男人神情自然地说。
  和尚于是打开折叠的纸条,看完后又把纸条折回原来的样子。
  “这信就暂时交给我吧。”
  了然和尚说着,把纸条放进信封里,并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纸袋,把信封装在里面,然后慢慢回过头来,看着穿裤裙的男人,十分自信地说:
  “狱门岛是个最适合安静休养的地方,因此,本家的千万太才把我跟荒木村长、村濑医生介绍给你。”
  穿裤裙的男人点点头。
  “会不会给各位添麻烦呢?我还准备了一点米……”
  男人有些腼腆地说。
  “那倒是无所谓啦,虽然岛上不是样样都有,不过你一个人吃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是本家千万太介绍来的,谁都不会推辞的。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金田一先生……
  和尚有些欲言又止。
  “请说。”
  “本家的鬼头千万太为什么不回来呢?”
  “鬼头他……”
  男人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他战死了吗?”
  竹藏接腔问道。
  “没有,本来他今年八月就可以复员回乡的,后来在复员船上……”
  “被杀死了吗?”
  和尚十分关切地问。
  “不是,总之政府很快就会寄出通知的,只是千万太希望我先来通知你们。”
  “真倒霉啊!”
  竹藏双手抱头,悲愤地喊着。
  三个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彼此都眼神空洞地望着海面。
  过了许久,和尚才开口说:
  “我绝对不让分家因此得利。”
  濑户内海平日风景如画,海水湛蓝清澈,波平浪静;有时候大浪一来,却有另一番景象,常常会听到惊涛拍岸的潮声,让人以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白龙”号就在这变幻莫测的内海中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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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三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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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耕助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许多读者对他不会陌生。
  金田一耕助曾在昭和十二年侦破一起发生在冈山县农村旧本阵的“密室杀人”案件,当时他风华正茂,只有二十五六岁。后来他跟日本其他的青年一样,在战争硝烟中,耗去了人生中的美好年华。
  战争初期的那两年他在中国大陆,之后则在南洋各岛屿间辗转流徙。战争结束的时候,他正好在新几内亚的韦瓦克。
  鬼头千万太与金田一耕助同时在昭和十年被派往中国大陆,到了战争末期,他们一起被派到新几内亚,在那一场战争中,日军几乎溃不成军。
  鬼头千万太比金田一耕助小四岁,他跟金田一耕助非常投缘,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鬼头千万太曾患过虐疾,在新几内亚旧疾复发时,是金田一耕助在一旁照顾他的。
  昭和十八年以后,新几内亚几乎没有发生过战斗,因美军根本没把那一小撮日军放在眼里。金田一他们在敌人后方,又无法与友军取得联络,就这样身处异乡,终日过着希望渺茫的日子。
  这时候,士兵中因为热病以及营养失调,陆续有人倒下。眼看着部队里的人越来越少,活着的人被一种绝望情绪折磨着。
  由于缺乏后援,每个人都穿得像叫化子,所以大家都自嘲是岛屿俊宽(俊宽是平安末期的僧侣,后白河院的近臣,曾参与鹿谷讨伐平家的阴谋,事败被捕后,被放逐到鬼界岛,生活无着落,老死在那里)。
  当时,士兵们都以为自己像岛屿俊宽一样,会老死在几内亚,没料到战争突然结束了。
  当时鬼头干万太的喜悦之情,金田一耕助到现在还觉得历历在目。
  鬼头扯着嗓子喊:“这下子可以活着回去了!”似乎有种终于卸下肩头重担或是彻底解脱似的喜悦。
  尽管每个人都不愿死在战火里,却也没有人比鬼头千万太更怕死的了。
  他每次虐疾复发时,就像小孩子怕黑一般,在死亡的阴影下怕得发抖。这个身材魁梧高大、个性刚毅的男人,竟然会这么怕死,实在很令人不解。而他对活下去的强烈执着,也令人感到诧异。
  只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这么怕死的人在没有战火的危险后,却死在再过五六个月就可以踏上本土的复员船上。
  金田一耕助就是受鬼头千万太之托,前往狱门岛向他的家族报告他的死讯。
  来这里之前,金田一耕助顺便到了久保银造老板(可参照《本阵杀人事件》)那里商讨这件事。
  他还记得当时久保银造说了以下这段话:
  “耕助,你到狱门岛只是为了要去报告战友的死讯吗?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但如果你心里还有别的念头或目的的话,我劝你最好别去。狱门岛是座可怕的岛屿,你去那里干吗?”
  久保银造非常了解金田一耕助,所以脸上不由地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荣华如梦,徒留夏草。”
  “咦?你说什么?”
  和尚的声音惊醒了冥想中的金田一耕助,他慌忙询问道。
  和尚遥望着浪花翻飞的蓝色海面,不紧不慢地说:
  “我说的是那个声音啊!”
  “哪个声音?”
  就在金田一耕助反问的时候,空中又响起类似爆炸的声音。
  “啊!那、那是在引爆水雷!”
  金田一耕助结结巴巴地说。
  “远的是水雷,近的是他们在旁边的那座小岛上破坏军事设施。这不正是‘荣华如梦’的写照吗?真想让芭蕉看看这景况。”
  和尚有些自得,又有些感伤地看着海面,语调沉缓地说。
  怎么在这么奇怪的地方提起芭蕉?
  金田一耕助有点纳闷地看着和尚,和尚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这附近还好,再往西走的话,因为靠近吴市(是广岛湾东岸的城市,也是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的军港),每座岛简直就像蜂窝一样,到处都是洞。听说有座岛上还有秘密毒气制造厂,现在政府正为了处理那些毒气大伤脑筋呢!我们岛上也来了五十多名军人,他们到处挖山,建造防空监视所、高射炮阵地等等,挖得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真是太不像话了。不是有句诗说‘国破山河在’吗?我们简直成了国破山河改。你看,这就是狱门岛!”

  事隔这么久,金田一耕助仍无法忘记当时从“白龙”号上看到的狱门岛的情景。
  濑户内海半晴半阴,在秋日天空中,灿烂的夕阳自狱门岛往西方沉落,阴郁的乌云在狱门岛以东的天空上飘移着,而狱门岛则巍然耸立在海上,光芒耀眼。
  长满了赤松林的狱门岛上,山麓中隐约可见零星的白墙房屋,在夕阳的映照下,这些白墙房屋被镀上一层诡谲的殷红。
  当金田一耕助觉得这片景象似乎在暗示着整座岛的命运时,不由地从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那栋高高的建筑就是鄙寺,下面那间偌大的房子,就是鬼头家。”
  和尚用手指着岛上的建筑介绍说。
  这时候,船正好绕过一个大悬崖,寺院、房子都在视线中消失了,只剩一个平坦的峡湾,到处散布着渔夫们住的茅屋。峡湾深处还有一艘水运店家派来接驳的小船,正慢慢朝这边划来。
  由于附近的岛上少有平地,像这艘三十五吨的蒸汽船要靠岸停泊很困难,因此,每座岛上都有水运店,专门负责接驳联络船上的乘客。
  小船准确地停在联络船边。
  “师父回来啦!喔,竹藏也一道啊?吉本先生,麻烦您将这些东西送到白石的志村那里好吗?还有,顺便帮我向美代问好。”
  小船的船长热忱地向联络船上的人们寒暄着。
  三个人上了小船后,联络船便掉转方向,渐行渐远,小船则慢慢往岸边划。
  “师父,这位客人要去你那里吗?”
  小船船长好奇地问。
  “他是鬼头本家的客人,暂时住在岛上,你们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啊!”
  和尚细心地叮咛着。
  “这样啊!哦,对了,师父,吊钟的事怎样了?”
  “我打算在这两三天内找几个年轻人去把吊钟搬回来,不过因为吊钟很重,所以到时候恐怕又要麻烦你了。”
  和尚十分郑重地说。
  “这还不容易吗?不过话说回来,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捐嘛!”
  船长略带抱怨地嘟哝着。
  “话不能这么说啊!当初怎么会知道战争这么快就结束了呢?”
  和尚态度文革,语气平静。
  “是的,是的。啊,到了。”
  小船到达栈桥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大雨来,整座狱门岛都笼罩在雨雾中。
  “师父,您的运气真好,要是再晚一点,可就要淋成落汤鸡哪!”
  船长脸上带着谦卑的神情,由衷地说。
  “看起来,这场雨不小呢!”
  和尚点了点头,附和道。
  一上栈桥,就是一条上坡路。
  “竹藏。”
  “是师父。”
  “麻烦你先到鬼头家对他们说一声,我马上会带客人过去。”
  “好的。”
  “对了,你顺便到村长跟村濑家,要他们也到鬼头家一趟,就说是我吩咐的。”
  和尚威严地嘱咐着。
  “好的,我这就去。”
  竹藏恭敬地行礼后,快步离开。
  在这条路上遇到的人,见到和尚都十分恭敬地打招呼,然后再露出奇怪的表情盯着金田一耕助看来看去。
  各位看到在这样的小岛上,僧侣的势力竟如此强大,恐怕会感到很惊讶吧!不过,对于这些讨海人而言,信仰是绝对需要的,所以主导信仰的僧侣当然位高权重。
  在这种岛上,不仅村长得对寺院的和尚低头,甚至连小学校长的派任也要看和尚的脸色哩!
  出了渔夫村,道路突然变得险峻起来。金田一耕助与和尚两人爬上曲折的山路,就看到一座简直像城堡般的大宅邸。
  只见一大段又高又长的花岗岩石墙从山坡到山谷,连绵迤俪,十分壮观,石墙的下部还贴有围板。围墙里面有几栋各自分开的瓦屋错落地耸立着,这就是狱门岛上最有权势的船东——鬼头家。
  和尚与金田一耕助两人到达屋门前时,有个男人从边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这人戴着褪色的圆顶礼帽,脚上穿着白色袜子。
  “师父刚才竹藏来过了……”
  这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幸庵,到里面再说吧!”
  和尚轻描淡写地打断他的话。
  这人大约五十五六岁,戴着铁框眼镜,下巴长着一撮山羊胡子。他大概是匆匆忙忙套了件衣服就跑出来了,所以在和眼外套内,似乎仍能看到印有家徽的礼服。
  照和尚刚才的称呼,金田一耕助知道这个人就是岛上的医生——村濑幸庵。
  三人一进玄关,一个漂亮的女人立刻在大屏风的前面跪地迎接,金田一耕助做梦都没想到,在这样的岛上,在这么古老的船东屋邸里,会有这么漂亮的美人,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略卷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穿着暗茶色的宽松套装,并在白衬衫领子上打了条红色缎带,给人一种娴静淡雅的感觉。
  “欢迎。”
  她双手伏地,抬头往上看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楚楚动人的神情;配上双颊两个大大的酒涡,给人一种娇媚的感觉。
  “早苗,我带客人来了,女孩子们在家吗?”
  “在里面。”
  “那就好了!金田一先生,请进。我想村长就快来了,幸庵,我们一起到里面去等吧!”
  和尚好像到了自己家里似的,十分自然地招呼着。
  早苗看着金田一耕助,有点诧异,但她一接触到金田一耕助的视线,脸上便泛起一片红晕,她慌忙从和尚手中接下和服外套。
  “师父,你急着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这位是谁?”
  幸庵嘟嘟哝哝地说着。
  “幸庵,竹藏没跟你说吗?”
  和尚看着幸庵,疑惑地问。
  “他什么都没说,只叫我快点来。”
  幸庵一脸无辜的表情。
  “那就算了,咱们到里面再说吧!对了,早苗,刚才听竹藏说,阿一就快回来啦?”
  和尚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早苗说道。
  “托您的福。”
  早苗恭敬地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啊!好像是村长来了。”
  和尚望了望窗外,岔开话题。
  村长荒木真喜平与医生村濑幸庵是同辈。两人站在一起十分滑稽,幸庵瘦得像只鹤,村长却又矮又胖。
  “师父,有什么急事吗?”
  村长一到便急急地问。
  “嗯,我正在等你,先到里面坐吧!”
  和尚表情严肃地说,村长立刻脱了鞋子进来。
  这时,大雨像瀑布似的,从天上左倾右倒。
  “好大的一场雨啊!”
  医生捻着他的山羊胡须说。
  雨势大得像水柱一般,到处一片白茫茫。
  一行人经过宽广的院子,来到里面的客厅里。
  “早苗,去叫女孩子们过来。大家请坐……唉!这里好暗啊!幸庵,把灯打开吧!”
  和尚俨然一家之主,熟练地吩咐着。
  灯一开,金田一耕助就看到两张穿着军服的年轻人照片,除了死在复员船上的鬼头千万太外,另一个人大概就是刚才大家在谈论的那个叫阿一的青年吧!他长得跟早苗很像。
  “好了。”
  和尚坐下来,向村长和幸庵医师两人各看一眼。
  “我先介绍一下,这位金田一先生是千万太的战友。”
  医生应了一声,看着金田一耕助;村长则紧闭着嘴巴,面无表情。
  “千万太请他带这封信来。”
  和尚从怀里掏出信,向坐在屋里的人说。
  村长跟医生轮流看过介绍信后,村长脸色凝重地看着金田一耕助问。
  “那么……千万太呢?”
  “他死了,死在复员船上。”
  金田一耕助想起死去的战友,不禁神色黯然。
  医生闻言,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似的,全身不断颤抖着;而村长则低声呻吟,瘪缩的嘴可怕地扭曲着。
  金田一耕助始终无法忘记当时那两人奇怪的反应。那种诡异的沉默气氛,几乎要让人窒息。
  如瀑布般的大雨依旧下着。

  “早苗,客人在里边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格子门后传来。
  “没看见哪!”
  “在那边啦!一定是在那个十坪的房间。”
  “雪枝,客人是谁?”
  “是不是鹈饲呢?”
  “你真笨,如果是鹈饲的话,才不会从玄关来,他一定会从后门偷偷进来的。”
  “来找谁?”
  “还有谁?当然是找我的啦!”
  “笨蛋,是来找我的啦!”
  “姐姐,等一下,你看,我的腰带这样系可以吗?”
  “可以,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好,月代姐姐,拜托你帮我重新系一下啦!”
  “花子,这样已经很好啦!再磨蹭下去,客人都要回去了。啊!雪枝好诈喔!居然先跑去了。”
  嘈杂的说话声与脚步声渐渐传到客厅来,隐约还可以听到她们说什么“不认识这个人呀”、“长得土上的嘛”的偷笑声,闹得金田一耕助也不禁脸红了起来。
  和尚见状,忍不住笑着说:
  “女孩子们,还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干什么呀?快点来跟客人打招呼。”
  “哇,被他们听到了!”
  一阵笑声之后,三个女孩穿着像歌舞伎似的长袖和服,一个跟一个走了进来,插在她们头发上的花簪则轻轻摇晃着。
  “金田一先生,她们是干万太的妹妹——月代、雪枝、花子,最大的月代十八岁,接下来各差一岁。”
  和尚—一介绍道,金田一耕助不禁凝神屏气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孩子。
  这三个女孩子像三朵盛开的鲜花,那股逼人的美不禁让金田一耕助的脊背升起一阵寒颤,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所担负的使命是多么困难。
  他想起在闷热的复员船中,鬼头干万太一边挣扎着呼吸,一边努力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不想死,我、我也不能死。因为我不回去的话,我那三个妹妹就会被他们杀死……可是……可是……我已经不行了,金田一,请代替我……代替我去狱门岛……我给你一封介绍信……金田一,我过去一直没跟你提起过……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是谁了……本阵杀人事件……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请你……去狱门岛……代替我去……我那三个妹妹……表弟……我的表弟……”
  谁料,鬼头千万太的话还没说完,就死在那充满恶臭并如蒸笼般闷热的复员船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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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理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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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理发店去一趟是金田一耕助早上就冒出的念头。
  “您打算住在干光寺?但是寺院虽很清幽,生活上却多少有些不方便哪!”
  理发店的老板清公一边替金田一耕助梳理那一头乱发,一边问道。
  “反正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唉!看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老板,您的故乡在哪里?看样子您好像不是这岛上的人。”
  “我啊!我是个流浪汉,几乎走遍全日本。对了,先生是东部人吧?”
  “我吗?我跟你一样也是个流浪汉。最近刚从新几内亚流浪到这里来。”

  “那是因为战争的关系,本来就无可奈何呀!你是东京人吗?”
  老板又再问了一次。
  “嗯,被抓去部队以前,我住在东京;返乡回来一看,到处都被烧得光光的,无处可去,只好在各地流浪。”
  “这样啊!你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的身体还算好,就是浑身没劲。”,
  “经历了一场愚蠢的战争,谁都会没劲的,你就安心在寺里住下来吧!有本地最大的船东当靠山,还怕什么?对了,你要旁分吗?”
  “不用了,就照原样把周围剪短一些就行了。”
  “每个人对发型的要求都不一样,你这一头头发呀,连梳子都没办法梳。”
  “别这么说,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头发变成这样的;想当初刚进军队时,被剃了个大光头,蠢得就像被剃光毛的绵羊,让我伤心了好久呢!”
  “哈哈哈哈,如今头发这么长,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感冒了?”
  狱门岛惟一的一间理发店的老板清公在横滨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语调中带点江户腔。
  可是他的江户腔跟金田一耕助的东京腔一样,掺杂着一些方言,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斑驳的镜子,心中思量着。
  今天来不就是为了想从这个理发师嘴里打听这座岛的情况吗?

  金田一耕助到这座岛上已经十天了,因为有鬼头千万太的介绍信,所以不管去哪里都受到很好的招待,但是他却感到每个人都在适当的客气之外,隐含着对外乡来客的某种警戒。
  此外他也发现,鬼头千万太去世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狱门岛,每个人都带着不安、惶惑的神情,就像渔夫看到水平线远方浮起的乌云,就能测出暴风雨一样。人们有一种笼罩在死亡阴影中的感觉。
  为什么鬼头千万太的死会引发这么大的震撼呢?他们的心中到底在怕什么呢?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又想起鬼头千万太临终时所说的话。
  “去狱门岛……去救我的妹妹们……妹妹们会被他们杀死的……表弟……表弟……”
  理完发后,老板开始帮金田一耕助修脸。
  “到底鬼头家有多富有呢?”
  金田一耕助试探性地看了镜中的老板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从老板涂抹肥皂的手劲,他感觉出老板心中有些不愉快,不过还是接着以轻松的口气说:
  “我很好奇耶!”
  “他们不只是岛上最大的船东,就连附近的岛上也没有这么大的船东!”
  老板终于回答。
  “做船东真的那么好赚钱吗?”
  “当然了!”
  根据理发店老板清公的说法,渔夫分三个等级,最下面的等级类似农村里的佃农,既没有船也没有鱼网,但人数却最多。
  其次是有船也有鱼网,只是船比拖网船小许多,他们相当于农村里的自耕农。
  最上面的当然是相当于农村里大地主的船东,而且他们通常比农村里的地主还要刻薄。。
  “我以前也曾在农村住过,晓得地主赚钱的方法。一般来说,地主跟佃农之间视耕种情况订租约,通常是四六分账,地主成天叼着烟斗,却会有全部收成的十分之四进自己的口袋。而且农闲的时候,佃农可以自己种些杂粮,对生活也不无小补。然而船东跟渔夫的关系就不是这样了。船东有船、有网、有渔业权;而渔夫们什么都没有,因此鱼货全是船东的,渔夫只靠领日薪过日子。”
  “这不是跟都市里的资本家与劳工的关系一样吗?”
  金田一耕助皱起眉头说。
  “是的,虽然大丰收的时候船东也会请客啦,给奖金啦,但歉收的时候,船东就没那么慷慨了。对渔夫们来讲,不这样无法养家糊口,所以也没什么好争的。”
  清公忿忿不平地说。
  “对了,我倒是想看一看捕鱼船上的鱼网是什么样子?”
  金田一耕助没话找话说。
  “你问鱼网有多少种?让我想想看,有绸鱼网、壶网、沙丁鱼网……就拿沙丁鱼网来讲吧,我们这里只有小沙丁鱼,而捕这种鱼的鱼网只有船东才有,而且还要配上二三艘八挺橹才行,是需要大资本才能买得到。
  “岛上的渔夫都抱着生死由命的想法,人人都有及时享乐的心态,喝酒、打架、采购,经常使他们透支精力,因此渔村里船东跟渔夫的关系,比农村里抵住跟佃农的关系还紧密。当然,身为船东没有两把刷子也不行。毕竟他们面对的不是温驯的佃农,而是性格粗暴的渔夫。如何能照顾到他们,又不至于放纵他们,这中间的分寸着实很难掌握。不过谈到对待渔夫,去年去世的鬼头家前任老板嘉右卫门,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话题终于扯到鬼头家了,金田一耕助虽有点紧张,却仍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
  “这个嘉右卫门就是千万太的爸爸吧?”
  “是祖父啦!”
  清公立刻大声地纠正道。
  “他平日精神很好,虽然身材短小,却是个很有胆识的人,也是个好老板,在岛上大家都称他为太阁大人。可是去年他由于受不了战败的刺激,突然去世了,只活到七十八岁。”
  “那千万太的父母呢?”
  金田一耕助最感好奇的地方就在这里。
  他记得最初到鬼头本家去通知千万太死讯的时候,除了月代、雪枝、花子三姊妹,以及叫早苗的女孩之外,还见到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长得很难看的女佣,在那个偌大的府邻里,竟然看不到半个男人,这实在让人太奇怪了,况且千光寺的和尚也对他说过:
  “其实你也可以住在这里,只不过这里全都是女眷,似乎不太方便。”
   所以金田一耕助才会跟和尚到他的寺院住。
  “听说千万太的母亲生下千万太之后不久就去世了,而他的继母也死了很久了。”
  “喔!这么说那三位小姐跟千万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喽?”
  “是啊!”
  “那千万太的父亲呢?”
  “与三松吗?他还活着,只是现在正生病,平常不见人的”
  “生病?生什么病?”
  “这……告诉你吧,你可别往外说,他啊,疯了!”
  金田一耕助惊疑地瞪大了眼睛,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疯了?那他现在住在医院里吗?”
  “不,他仍住在府邸里。听说鬼头家专门盖了个禁闭室,把他关在里面。这件事大概有十年了吧!唉!我连他长的是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想起来了,上次他到鬼头家时,似乎曾听到一种类似野兽咆哮的怪异声音,使他不由地感到有点害怕。
  “嗯,那个疯子会打人吗?”
  “不会,不过他平常虽然很安静,但发起疯来还是不好对付的。奇怪的是,那个叫早苗的女孩,只要喊他一两声,他就会平静下来了。但奇怪的是,他发疯时,一遇到女儿,病情就会更加恶化……唉!真搞不懂他。”
  “这……还真奇怪呢!”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三个女儿把自己的爸爸当做动物园里的老虎、狮子似的,没事就去惹他。他睡觉的时候,她们就拿东西伸进格子门戳他,或者丢纸团去骚扰他,然后三个人在那里嘻嘻哈哈地笑……谁听到这种事都会觉得不舒眼,连我这个从外地来的人,都觉得难以接受!”
  金田一耕助也发现,这三个女孩在听到自己哥哥的死讯时,竟然还有心情关注头发的样式、和服的带子等等琐事。而且和尚在谈正经事时,她们却低着头嘻嘻哈哈地笑着、相互拉扯袖子、手肘拐来拐去的,显得十分不正经。
  同时,又因为那三个女孩都长得很漂亮,更给人一种轻狂病态的感觉。
  金田一耕助觉得这三个女孩真像希腊神话中的长发女蛇妖三姊妹。
  长发女蛇妖本来是个美丽的处女,为了跟密涅瓦(MINERVA)比美,于是三个姊妹都变成头发像蛇、有老鹰翅膀和黄铜爪的怪物。
  鬼头家的三姊妹在某些方面,的确让人觉得具有妖魅般的神态。
  “对了,老板!那个叫早苗的女孩是干万太的妹妹吗?”
  “是的,但不是亲妹妹。她还有个哥哥叫阿一,因为战争被派到缅甸,不过听说最近就要回来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阿一的战友来通知的……对了,他们没有父母吗?”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问。
  “早苗的父母……”
  清公似乎觉得讲这些闲话是很难为情的,笑了笑,又低着头对金田一耕助说:
  “很久以前早苗的父母就过世了。早在十二三年前,我刚来这里时,阿一、早苗就已经被本家收养,听说她父亲是死在海上的。”
  “嗯,所以现在那个家里才会只剩下疯子爸爸、三个女儿,以及早苗……还有,那个看起来有五十几岁的老婆婆究竟是谁呢?”
  “喔!她是阿胜,也是前任老板的小妾,我来这里的时候,她大概才三十五六岁吧!不过可能是皮肤不太好的关系,看起来显得特别老。”
  “原来如此,那个阿胜负责照料大家的生活起居吗?”
  “阿胜哪能照顾人啊!她除了性情好之外,没别的本事。前任老板就是看中这点才讨她的,如果男人讨个能干的妾,家中必然会纷争不断,嘉右卫门是个考虑周到的人,所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那谁来处理屋里的大小家务呢?”
  “早苗啊!”
  理发店老板理直气壮地回答。“
  “早苗?可是你说她才……”
  “大家都很服她啊!别看她才二十二三岁,能力强得很哩!更何况,船务上的事情有看潮人竹藏帮忙。”
  “难怪……我就是跟竹藏坐同一条船来的。请问,什么是看潮人?”
  清公解释道:
  “所谓的看潮人,就是负责了望潮水涨落的人,相当于军队里的连队长。渔船依靠看潮人的红旗来决定下不下网,如果他不挥旗,就不撒网,所以渔船收获的好坏要看船东是否拥有好的看潮人。竹藏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看潮人呢,从他父母那一代起,就在本家任职,因此无论别人再怎么不高兴,对他也要器重。”
  “啊!照你这么说,鬼头家难道还有分家吗?”
  “嗯,目前岛上只有鬼头本家与鬼头分家两家船东。原先还有一家叫巴屋的,可是四五年前就已经倒了。鬼头本家跟分家原先是亲戚,却世代交恶,因此嘉右卫门才无法安心瞑目。”
  “是这样啊!”
  “因为儿子疯了,两个孙子都在军中当兵,战火里又生死未卜,因此大家都说太阁大人直到临终仍是不肯闭眼。”
  “嘿,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呐!那分家又是怎么回事呢?”
  “分家的主人虽然没什么,可是他的老婆志保却厉害得很。”
  “啊!是那个志保啊!”
  金田一耕助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见到她了吗?”
  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惊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是啊!就在我到岛上的第二天早晨,她就到千光寺来拜佛。”
  “那个女人哪是去拜佛,她是听到千万太去世的消息,故意到你那儿去一探虚实的。”
  “不错,她的确曾追根究底地盘问我有关千万太临终时的情形,不过,她长得还真漂亮。”
  “所以我才说她厉害呀!她是我刚才提过的巴屋家的女儿。千万太原本打算要娶她,但是听说她喜欢的不是千万太,而是阿一,不过因为嘉右卫门不会让他的孙子娶一个倒闭船东的女儿,所以,她一看苗头不对,就马上嫁到敌对的分家当续弦夫人了。”
  老板似乎对志保这个女人很有成见,接着他又带着一脸鄙夷的神情说:
  “分家老板仪兵卫今年都六十好几了,志保才二十七八岁,原来仪兵卫没有孩子,所以曾经把前妻的侄子认做养子,直到去年志保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马上把养子赶了出去。哼!她真是蛇蝎美人!您也得小心些,可别被她的美色迷惑了。”
  “我知道,我会很小心的。请你的手轻一点,这样用力割好痛啊!”
  金田一耕助求饶地说。
  “很痛吗?这样呢?”
  “不痛了,再抹点肥皂吧!对了,老板,鹈饲是谁啊?”
  “鹈饲?”
级别: 超级版主

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7-05-20
老板突然停下剃刀,低头看着金田一耕助。
  “您知道的还真多哩!”
  “也没有啊!”
  金田一耕助感到有点狼狈,不过老板却没有起疑。
  “鹈饲是个大混蛋……啊,欢迎光临。”
  老板的声调突然一变,金田一耕助闻言立刻睁开眼,看到格子门旁好像站了一个人。
  “就快剃好了,下面也没有别人预约,请先进来抽根烟吧!”
  “好久没见到你了,鹈饲先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分家的老板娘太照顾你啦?哈哈,开开玩笑而已,别生气哦!”
  金田一耕助闻听鹈饲光临,不禁直起身子,在镜子里和他彼此互望了一眼。
  这真是一个让大多数人羡慕的美少年,只有在言情小说里才见得到,金田一耕助随后知道他就是鹈饲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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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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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海水清澈湛蓝,就好像把歌川广重的画(江户时代的浮世绘师)融在濑户内海里一般,起伏的波浪在海上织出蛇纹般的银线条,盐饱群岛星罗棋布地散列在银线上。
  越往上坡走去,海面就变得越宽越广。
  金田一耕助在学生时代曾读过森鸥外的《即兴诗人》,对美丽的意大利海景十分向往,所以在濑户内海的小岛上见到这样的景致,不禁令他感到比森鸥外的《即兴诗人》的文章还要美。
  只不过这里没有像安奴查达那样的女人,也没有像玛丽亚那样的可怜女乞丐,至于像安东尼奥般的美少年呢……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刚才在镜子里见到的那个有张妖艳脸孔的美少年,记得他叫鹈饲。
  他那理得短短的头发,隐隐泛青的发际,光净的额头如高级丝绢般泛着光泽,皮肤白皙,黑而深邃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眼睛深处似乎隐藏着狡猾与诡谋。
  当时鹈饲一看到镜中的金田一耕助,眼中立刻闪现刹那的不安,而且马上掉转视线,那种不安的眼神,尤其能激起女性生出一种热烈的保护欲望。
  金田一耕助一边在斜坡路上慢慢地走着,一边细细地回想刚才见到的鹈饲。
  那个少年穿着一套有条纹的短外褂与夹衣,腰际系着一条紫色的宽带子,看起来有点像歌舞伎的演员,却又少了歌舞伎演员那股轻薄的神态。
  或许是因为一直被金田一耕助盯着看的原因,少年羞涩得整个脸一下子都涨红了。
  金田一耕助想起理发店老板说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来到这座岛上之后,发生了一连串令人惊异的事件。首先是早苗,接下来是蛇发女妖三姊妹,再下来是到寺里来找他的志保,还有今天的那个美少年,他每数一个,就弯一根手指。有没有第五件让人惊异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千万太临终时那断续模糊的声音又在金田一耕助耳边响起:
  “……去狱门岛……去狱门岛……妹妹们会被他们杀死……表弟……表弟……”
  金田一耕助仿佛要甩开噩梦般拼命地摇晃着身子,然后抬起头向海面看去,只见“白龙”号正航行在峡湾处,三四艘小船则划到大船旁,高声与船上的人对答着。
  接着,有人从“白龙”号上抬下一件东西,他瞪大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吊钟。

  “啊!是吊钟运回来了。”
  金田一耕助的一双眼睛在小接驳船上来回搜寻着,却看不到了然和尚,他只好一步步继续往上坡走去。
  其实如果要直接回寺里去,应该往左走,现在他往右走,是因为鬼头家分家的房子就在这一带。
  鬼头本家与分家隔着一座山头对峙着,如果千光寺是象棋里的将,那么鬼头两家就应该是将两边的车。两家前面的那两条路,在山中迂回,到了谷底就合而为一。若从谷底再走一段迂回的上坡路,就可以来到千光寺前又高又陡的石阶。
  快到分家的时候,金田一耕助故意放慢脚步,想仔细看看分家周围的环境。
  原来分家跟本家一样,都耸立在花岗岩悬崖上,有白墙、长屋门,只不过在规模大小与气派上,分家要略逊一筹,而且围墙里的黑瓦房子与仓库,似乎也没有本家那么多。
  金田一耕助从分家前面走过,路突然向右弯,他绕过这个弯路后,路又往左弯,就在这个转弯处有个叫天狗鼻的小小台地,站在那里可以俯瞰下面的濑户内海海面。这时,金田一耕助发现有个巡警正站在这片台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海面。
  听到脚步声,巡警连忙移开望远镜回头看。
  “嗨!”
  满脸胡子的巡警一脸微笑,热情地向金田一耕助打了声招呼。
  狱门岛上只有一间派出所,有一艘马达船和一个必须兼管水陆的巡警。这个巡警负责监视渔区、提醒渔汛、核发渔夫执照等等,水上的工作比陆地上的还多。
  这个叫清水的巡警大约四十五六岁,是个满脸胡子的健壮男子,为人很好。这段日子以来,金田一耕助已经和他相处得很熟了。

  “在这里看风景啊!海上有什么变化吗?”
  金田一耕助也亲切地和巡警打着招呼。
  “又有海盗出没了,我要马上打电话通知大家警戒防范!”
  清水神情凝重地说。
  “海盗?”
  金田一耕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他还没有到狱门岛之前,曾在久保银造那里看到过报纸上刊登的濑户内海有海盗出没的消息,但一直不以为然,没想到今天真从清水口中听到海盗的消息。
  “真是越活越回头了。”
  “应该说是历史的循环吧!看样子,这批海盗的规模似乎还满大的。一团至少有十几个人,还带着枪,听说都是些复员军人呢!哼!”
  “什么?我也是复员军人啊!”
  “你也……算了吧!来抽根烟。”
  清水一副天塌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神情,随地一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卷烟递给金田一耕助。
  “好吧!那就来一根。”
  两人并肩坐在天狗鼻台上闲聊着。
  “你刚剪完头发回来,对吧?人多不多?不多的话我也想去理个发。”
  “要去就快去,鹈饲应该快剪好了。”
  “鹈饲?”
  清水一脸惊讶地盯着金田一耕助问:
  “你认识他?”
  “不认识啊!是理发店老板喊他鹈饲,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清水愁眉苦脸地抽着烟,默默不语。
  “那个人长得真俊!”
  为了引他说话,金田一耕助于是称赞道。
  清水默默地抽完烟,用鞋尖小心翼翼把烟蒂踩灭,然后露出十分郑重的神情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一直有种奇怪的预感,说起来,你也许会觉得很可笑,然而就像昆虫可以预知天灾一样,我老觉得狱门岛会发生某些可怕的事情。就拿那个叫鹈饲的男人来说吧!你刚才说他是个美少年,他人虽美,但二十三四岁的人也不能算是少年了。听说他是但马人,爸爸是小学校长,不过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我曾问他为什么会到这个岛上来,他说是战争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清水指着耸立在干光寺背后的那座山说:
  “你爬过那座山吗?如果还没有的话,不妨去爬一次看看。那座山顶上有从前海盗遗留的巢穴,上面还有瞭望台。为了战争,政府在那里建立了防空监视所和高射炮阵地,整座山上到处挖满了洞,还派来了很多军人,鹈饲章三就是其中之一。”
  金田一耕助双眼晶亮地看着清水,一副催他快讲的样子,清水只好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他虽然也是士兵之一,但穿上卡其军服还是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再加上年纪轻,而且细皮嫩肉的,怎么能到前线打仗呢?正好这些监视所、高射炮阵地的士兵常常要到山下的村落来征粮,尤其是战争末期,可能因为战事不利,士兵们越来越张狂,征粮简直变成半抢半夺了,村人对这些士兵也没什么好脸色,有些脾气暴躁的渔夫甚至还想揍他们呢!后来只要征粮,军方一定派鹈饲章三来。”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高兴起来就乱抓头,把理发店老板好不容易给他梳理整齐的头发,又抓成麻雀窝了。
  “他们是利用美男计,来讨妇女的欢心嘛!”
  “对,士兵们常向两个鬼头家征用各种物资,因此鹈饲章三常到这两家去。那时候嘉右卫门还活着,他是个十分精明厉害的人,对军人的无理要求,从不假意奉承。鹈饲虽常遭到拒绝,暗地里却跟那三个女孩处得很好。”
  “看来,军方的策略还真管用。”
  金田一耕助有些言不由衷地说。
  “管用?简直是太有用了。到后来,她们三个甚至不等鹈饲去,就直接上山去找他,村里的人都说她们三个人被鹈饲骗了。据说鹈饲跟她们三个女孩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详细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倒是战争结束前,她们三个送了很多钱和物资到山上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所以后来鹈饲的队长带着这些东西,立刻复员回乡了。”
  “鹈饲被利用完了,却没法复员回乡吗?”
  “战争结束后他当然回但马去,可是不到一个月,他又回来了,说是老家多了个继母,待不下去,所以才来拜托鬼头分家收留他。本家的嘉右卫门就在他回来后没多久,中风倒下了。”
  清水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金田一耕助则依旧默默地看着海面。
  这股沉默气氛,使他感到胸口闷闷的,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清水又接着说:
  “嘉右卫门就像太阁大人般,全岛除了志保以外,没有一个人敢顶撞他!鹈饲可能是真的无法和继母相处而离家,但是,他也不应该住在分家呀!”
  清水瞥了一眼金田一耕助,发现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一副想要听个仔细的神情,于是又接着说:
  “鹈饲在回乡之前,是否跟志保私下有过约定,或者是志保写信叫他来的,我不清楚。但是我敢说,这一切都是志保一手在幕后操纵的。她让鹈饲穿得像个戏子似的,又让他整天游手好闲,目的就是想学队长的计谋,利用鹈饲勾引月、雪、花三个女孩,想把本家整垮。嘉右卫门虽然也知道她的毒计,却也没理由阻止分家收留鹈饲。毕竟,就算是太阁大人,也不能干涉别人收留外人。”
  清水揉揉膝盖,站了起来,看着远方的海面,好像想结束话题,对金田一耕助说:
  “你想想看,骄傲的太阁大人正因为志保的不驯服,才了解到除了加茂川的水、僧侣、掷骰子的点数之外,天下还有难尽人意的事情,他的执著是造成他中风的直接原因。”
  薄暮苍茫,夕阳将尽,冷风飕飕地吹着。清水和金田一耕助不自觉地发抖起来,不过他们发抖倒不是被冷风吹的关系,而是笼罩在整个狱门岛上空那片挥不开的乌云。
  这时金田一耕助仿佛听到背后传来忽高忽低的脚步声,如浪花拍岸,如远处雷鸣,一步步逐渐向他接近……

  跟清水分手后不久,金田一耕助回到寺里。只见了然和尚、荒木村长与医生村濑幸庵都坐在住持房里,房内有一股严肃沉重的气氛。
  和尚一看到金田一耕助走进来,马上用沉重的语气说:
  “金田一先生,今天官方有通知来了。”
  说完,和尚冲着村长抬了抬下颚。
  荒木村长立刻接着补充道:
  “我们并不是怀疑你说的话,只是在还没有收到官方的正式通知以前,我们总还抱着一线希望。”
  “现在既然一切都确定了,我看还是早日举行丧礼的好。”
  村濑幸庵医生捻着他的山羊胡子,神色黯然地说。
  金田一耕助没有什么话说,他仿佛又听到那阵忽高忽低的脚步声,一步步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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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关于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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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狱门岛西边的半山腰上,是了然和尚住持的千光寺。寺后山势陡峭,从那里往东的折钵山是岛上的最高峰,站在千光寺门前的石阶上可以俯瞰聚集在狱门岛西侧的村落。
  像狱门岛这样的小岛,防海盗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岛上有些地方的住户甚至还背靠背地连在一起,以防万一有事时可以共同抵御外侵。
  站在千光寺门前石阶上向下看,可以看到右边鬼头本家的屋子。从上向下看,栉比鳞次的房瓦就像迷官一样,令人联想到重檐飞瓦,曲径回廊,给人一种庭院深深、富贵大家的感觉。
  “死去的嘉右卫门最喜欢盖房了,一栋接一栋地盖,所以才会形成这么复杂的大宅邸,房间多得数都数不清。”
  了然和尚站在山门前,把鬼头本家的屋子—一指给金田一耕助看。
  “那是正屋,那是上房边的偏院,那是厢房,那是仓库,那是鱼库,那是放渔网的仓库……”
  这些屋宇倚着屋后的坡度层层叠叠而建,密集拥挤,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师父,靠左边那一个略高一点、长满苔藓的地方是什么房间呀?”
  “哦那是个祈祷所。”
  和尚有点不屑地说。
  “祈祷所?祈祷所是干什么用的?”
  金田一耕助既好奇又惊讶地问。
  “祈祷所就是祈祷所……总之,这件事以后再跟你说吧!”
  和尚略显不悦,敷衍着说。
  金田一耕助虽然心里充满好奇,但看到和尚的神情,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疑问。
  祈祷所的位置比其他建筑都高,和其他建筑也隔得远远的,不仔细看,还看不出那儿有一间房子呢!从屋顶上发黑的苔藓来看。这间房子的年代应该已经相当久远了。
  金田一耕助心想:这一定是奉祀狐仙之类的地方吧!
  鬼头分家的房子,与本家隔着一道山谷,也是依山谷而建。两户人家背山而居,从某些方面看来,总觉得充满了明争暗斗的意味。
  这时,和尚突然冒出一句:
  “这仿佛是跟木曾殿下(木曾是源自经、源赖朝时期的武士,曾挟持天皇,率兵占领京都,还杀死许多大臣,但因军纪涣散,为人民所排斥,后被源义经赶出京都)背靠着背,让人感觉寒意森森哩!”

  前面说过,从两鬼头家前面延伸出去的两条路,在谷底会合后,蜿蜒辗转成一条登山路。翻过山头再往另一个谷底走,转几个弯后,就可以看到一座小小的庙。
  岛上虽然不产米,但仍有农家种些芋头或蔬菜等作物。岛上的渔夫绝对不会拿锄头下田的,这些活全由女人们劳作,因此为了祭祀土地神,才建了这座小小的庙。
  从小庙的木格子窗往里面看,庙中央有座白木神坛,供奉着一尊像是从中国请来的神像。格子窗的匾额上,写着“土地神”三个字。
  过了土地神庙不久,路就变直了,迎面可以看到约有五十几阶的千光寺石阶。石阶下有块“不许荤酒入山门”的石碑,千光寺就依着这座山的山势而建。
  山门上,挂着斗大的“医王山”三个字的匾额。进了山门右边是厨房,厨房门口吊着一口云形钟,到千光寺来的信众,几乎都要撞一下这口钟。厨房的左边则是正殿,正殿的左边又有一排禅房,以前常有行脚僧到这里挂禅,最近也许是受战争的影响,已很少有行脚僧到这里来了。
  从禅房到正殿的走廊前,有棵老梅树。这颗老梅树的树冠已超过走廊屋顶,向南伸展的树枝长达十几米,树干粗到一个人都抱不住。为了保护这棵老梅树,寺院专门在树干周围装了栅栏,旁边立着一块牌子,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牌子上的字迹已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了。
  千光寺里住了三个人。除了金田一耕助外,另外两个是了然和尚跟典座了泽。所谓典座,就是负责厨房事务的僧侣,有些寺院管他们叫“知客”或是“知浴”。
  典座除了负责膳食外,还负责接待客人和兼理浴室等打杂之类的事,由于岛上的人都叫了泽为典座,所以金田一耕助一开始还以为他的名字就叫“典座”。
  了泽大约二十四五岁,是个皮肤黝黑干瘦的年轻人,虽然话不多,但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滴溜溜不停地转着。
  金田一耕助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一直以为了泽对外人有某种敌意,因而心里感到不太自在。但随着相处的日子久了,他才慢慢发现了泽是个热心且心思细密、设想周到的人。了泽对人没有丝毫敌意,只是不会自我宣传、不善交际而已。
  最近,了然和尚已向在鹤见的总寺提出让了泽继承千光寺的申请,只要宗长送来同意的文件,就可以举行传法仪式了。
  “我修行浅,哪有资格继承寺院?再说,师父身体还那么健康,怎么会想到这种事呢?”
  最近为了这件事,了泽反而对了然和尚有些不满起来。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了泽在住持房间里喊着。
  “来了,来了,准备好了吗?”
  金田一耕助走出书院,来到住持房间,看到了泽已经穿上红法衣,披上外黄内黑的袈裟;而了然和尚却还穿着白色行衣,正在套袜穿鞋。
  “金田一先生,能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吗?”
  了然和尚虽是语带请求,却容不得人推辞地说。
  “好啊!去哪里?”

  “麻烦你去通知鬼头分家,请他们也来参加今晚的守灵吧,只要礼貌上通知过他们,以后就会少些麻烦……对了,听说仪兵卫痛风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你跟志保说也行。”
  “没问题。”
  “然后你就去本家,说我跟了泽马上一起过去。了泽,把灯笼拿过来。”
  和尚仔细吩咐着,同时,又威严地使唤了泽。
  “师父,现在还不到六点半,不需要打灯笼。”
  金田一耕助觉得和尚此举有些多余。
  “不行!你从分家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变黑了。夜里走山路多危险呀!”
  和尚不由分说,把灯笼交到金田一耕助的手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田一耕助已有好几年没提灯笼走夜路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太习惯,但和尚的好意又不好拂逆,因此,他只好提着灯笼走出千光寺。这时,天色也确实渐渐暗了下来。

  今天是十月五日,也是鬼头本家收到千万太死亡正式通知的第三天。
  千光寺的了然和尚、荒木村长及村濑幸庵医生三个人商量后,决定了丧礼的日期和守灵的仪式。
  他们三人在狱门岛上可以说是“三者”,对鬼头本家来讲,更等于是三奉行(武家时代担任行政事务的官名)。嘉右卫门去世后,本家的大事全由这三个人共同商量决定,因此,金田一耕助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千万太的信封上要写这三个人的名字了。
  金田一耕助出了山门,下了石阶,突然遇到一个从山下走上来的男人。
  “啊!寺里的客人,你好,和尚呢?”
  这是个四十五六岁,身材瘦小,肌肉却结实的人,金田一耕助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不过看样子对方应该是鬼头家派来迎接和尚的人,所以他试着问道:
  “你是来接师父的吗?师父应该马上就会来了!”
  “你呢?”
  “我去那边的鬼头家。”
  “去分家?”
  这人有点惊疑地瞪大了眼睛问。
  “是啊!师父要我去通知他们今晚守灵的事。”
  “哦,是和尚要你去?”
  这人皱了皱眉,但马上堆出一副“我明白了”似的笑容说:
  “辛苦您了,待会儿见。”
  金田一耕助目送着他的背影,才想起来他就是竹藏。
  “啊!早知道是他,就该跟他多聊一会。他的样子变得真快,都认不出了,真是……”
  金田一耕助边走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他到岛上已经两个礼拜了,虽然常去鬼头本家,到分家去可是第一次。金田一耕助想起昨天派出所巡警清水说的话,心里不禁感到一阵不安。
  清水曾对他说:
  “在这种岛上,跟渔夫说话要特别小心。当然,其他地方的渔村也一样,如果有两家船东,渔夫就分两派,有三家就分三派,互不相让;在这座岛上,由于两家船东彼此敌对,因此渔夫也互相仇视;除非保持中立,否则不管站在哪一边,都没好处。”
  清水还说:
  “村长和医生太依赖嘉右卫门,但现在本家的千万太死了,因此他们成天唉声叹气的,万一阿一又出什么事情的话,这里就成了分家的天下了。据说,仪兵卫正在幕后活动,要把村长赶走,而且还打算从县里请个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来。”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问:
  “那和尚呢?”
  清水用坚定的语气说:
  “和尚地位高于船东,不管有多少家船东,或发生任何纠纷,都动摇不了和尚的地位。今天,村长、医生的头之所以还在脖子上,是因为和尚还信任他们。所以和尚可以说是这座岛上的皇帝,其他的人以后恐怕必须在仪兵卫、志保的手掌心上过日子了。”

  金田一耕助此刻觉得到分家去拜访,仿佛是闯敌营一般令人恐惧。
  “敌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摇头,似乎是想甩掉这个可笑的想法。毕竟,金田一耕助跟任何一边的鬼头家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千万太临终时的话,却时常在脑海中响起,如浪潮、如惊雷、如松涛般搅得他心神不宁。
  “我们主人已经休息了,您是哪位?”
  “我是寄居在千光寺的金田一耕助,和尚派我来……”
  请稍候,我进去通报太太一声。”
  金田一耕助刚到达狱门岛的那天,在本家看到早苗十分恭谨地在玄关前面迎接的样子,心里虽有点吃惊,却毫无不自然的感觉。但眼前这位少女,即使是跪地迎接,却让人感到虚假,那口滑稽怠慢的腔调,听起来也相当刺耳。
  “欢迎光临。”
  一声清脆的招呼,使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
  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站在屏风边,她不仅脸长得美、体态轻盈,就连姿态也非常端庄。
  金田一耕助猜想,这女人绝不是南方人,她应该是像秋田或越后那样的好山好水、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培育得出来的人。
  事实上,金田一耕助在千光寺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她的美震慑住了,此刻看到她站在古典屏风旁,那种妖艳气息更加浓郁。
  志保身上穿的和服、腰间系的带子、头上的发型、发钗等等,无一不讲究,这身装扮,简直就像《时装》杂志上的封面照似的。
  美女从屏风后面轻盈地走出来,嘴里又说了一声“欢迎”,并弯腰额手为礼,之后才再度客气地又说了一声“欢迎”。
  “听说是和尚派你来的?”
  志保娇媚地略偏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金田一耕助吞了下口水,既紧张又结巴地转述了和尚的后。但他越紧张就越结巴,越结巴就越慌乱地抓着头,那样子看起来真是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喔!”
  志保以一副轻松自若的神态,盯了金田一耕助一眼,接着嫣然一笑说:
  “昨天本家已经派人来通知过了,可惜我家主人卧病在床,我实在是走不开,真是对不起……”
  志保顿了一下,接着又说:
  “不过,昨天我已经对本家的人说了,如果主人下得了床,一定会去的。咦?这件事,他们没告诉和尚吗?”
  “是吗?那也许是……是和尚忘记了。失……失礼了。”
  金田一耕助又结巴起来。
  “哪里哪里!我才失礼呢!不过这和尚也真过分。”
  志保半带挑衅地说。
  “啊?”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瞪着志保问。
  “他竟然叫你来跑腿。”
  志保狡黠地笑着说。
  “这有什么关系嘛……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金田一耕助仍有些结结巴巴。
  “金田一先生……”
  志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
  金田一耕助望着这个美女,内心盼望着她继续说下去。
  “等一下你要到本家那儿去吗?”
  志保没话找话说。
  “是的。有事吗?”
  “没事,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有空再来玩吧!对了,听说你常常去本家?”
  “我常去借千万太的书来看。”
  “我这里除了没有书,其他的不输给本家,有空就过来坐坐吧!分家没有吃人的鬼怪!”
  志保这番话,不但尖酸刻薄地讽刺了本家,还连带挖苦了金田一耕助。她说完这句话后,不无得意地瞟了一眼金田一耕助,让他窘得不得了。
  “你太客气了,那……我告退了。”
  金田一耕助像被火烧到屁股一般,一心只想快快离开这里。
  “啊,那我应当送您了,请代我向和尚问好。”
  志保得体地应对着。
  金田一耕助一穿过分家的长屋门,顿时发觉自己腋下湿了一片。
  快要走出玄关的时候,他听见屋里传出男人带着醉意的笑声。不管这笑声是否有意,但多多少少都有点伤他的自尊心。
  在回千光寺的路上,金田一耕助突然遇到提着灯笼的了泽,了然和尚与竹藏则在后面边走边谈话。
  “啊!金田一先生!对不起,听说本家已经通知过分家了。”
  和尚带着歉意说。
  “是啊!可惜那边的主人生病没办法去。”
  “这样也好,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和尚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还没有到本家,他们老远就看见阿胜站在门前东张西望。
  “阿胜!你在等谁?”。
  “竹藏啊!你看到花子了吗?”
  “花子刚才不是还在这附近吗?”
  “对啊!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师父!欢迎!欢迎!请进。”
  “阿胜!花子不见了吗?”
  “是啊!唉!刚才还在这附近的……请上来。”
  阿胜让了让来人,然后和竹藏留在门口等花子,其他三个人则进了玄关,只听见屋里面传来收音机的声音,那是早苗在收听复员船航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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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古树锦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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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该死的战争,乡下已经不太讲究通宵守灵的规矩了,就连鬼头本家这样大家庭的守灵仪式也只到十点多就结束了。可是由于一整晚都没有看到花子,所以大家都感到有些不安。
  “阿胜,是你帮她们穿和服的吧?那时候花子在家吗?”
  荒木村长有点不安地问。
  “她在啊!我先帮花子穿和服,接下来才帮月代、雪枝穿。对不对?”
  阿胜带着求助的语气,望着月代与雪枝。
  这两个人点点头,随即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们从守灵一直到现在,没一分钟老实过,不是扯扯袖口,就是动不动摸摸发簪,再不然就是互碰手肘,低头吃吃地傻笑。
  “月代、雪枝,你们知道花子到哪里去了吗?”
  和尚厌恶地紧锁着眉头喝问。
  “我不知道啊!她老是到处乱跑,我最讨厌她了。”
  “对啊!她好吵喔!”
  姊妹俩立场一致地指责花子。
  “阿胜,花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和尚有点不耐烦地转头问阿胜。
  “大概是傍晚吧!”
  阿胜露出努力回想的神情,怯怯地说:
  “我帮她穿和服的时候,早苗正在听收音机里的劳动新闻……”
  “那应该是六点十五分左右。”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
  “那之后花子还在吗?”
  荒木村长又追问了一遍。
  “应该还在吧!”
  阿胜好像没把握,又好像记不清楚似的,一脸困惑。
  “早苗,你知道吗?”
  “我?”
  早苗眨着大大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只黑蝴蝶似的,一闪一闪的非常可爱。
  “我不太记得耶!我好像看到阿姨在对面房间帮她们穿和服,那时候花子的确跟大家在一起。由于我想听听复员船班次的消息,于是就到茶道室去开收音机,直到播劳动新闻的消息时,才把收音机关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没有看到花子了。”
  早苗有条不紊地说。
  照早苗的说法,花子是在六点十五分左右不见的,现在都已经十点半了,难怪大家如此担心。
  “多谈无益,我看,大家还是先到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找吧!”
  看潮人竹藏坐在角落里,说出自己的意见。
  金田一耕助早就发现到当大家追问花子到哪里去的时候,竹藏已经有点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竹藏,你想她会上哪儿去呢?”
  金田一耕助看了竹藏一眼,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说不定她去分家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不禁气呼呼地互望了一眼,刚才一直在打瞌睡的医生,这时候也突然发出大而吓人的嗓音说:
  “分家的那个小白脸,傍晚时曾到寺院去过。”
  “幸庵,是真的吗?喂,幸庵、幸庵,别睡啦!那个小白脸真的到寺院去过吗?”
  竹藏摇晃着他的膝盖,急切地问着。
  喝得半醉的村濑幸庵艰难地睁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还在半路上看到他正从那条盘山小路往寺院走去。不过,当时天色有点暗,我不是看得很清楚。”
  他伸手擦去山羊胡子上的口水,像鲸鱼喷水一般,把一嘴的酒臭气喷了出来,然后摇晃了一下身体,也不管会不会把衣服弄皱,就咚的一声,又躺了下来。
  “早知道会醉成这样,就不准他喝了。”
  村长又气又急,无可奈何地看了医生一眼。
  “算了,这是他的老毛病,改不了的。村长,花子的事可不能不管呀!”
  和尚的话题又绕到花子身上。
  “阿胜,花子今天跟鹈饲有约会吗?”
  村长嫌恶地皱着眉撒着嘴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月代、雪枝,你们知道吗?”
  阿胜神情惶惑地看着两个女孩。
  “我不知道。鹈饲跟花子?这未免太可笑了吧!天啊,这怎么可能?对不对?雪枝!”
  月代露出一副“根本不可能”的神情,夸张地对雪枝说。
  “是啊!花子老是说谎。也许她正在哪个房间里睡觉也说不定呢!”
  雪枝气鼓鼓地噘着嘴,带着不屑的表情说。
  “阿胜,你再去每间房找一遍吧!”
  村长无奈地看了阿胜一眼,带着命令的口气说。
  “刚才我已经找过了……好吧,那么就再去找一次。”
  阿胜的原名叫胜野,这个岛上大家都喊她阿胜。尽管现在的阿胜外表不怎么样,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她曾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跟精力充沛的嘉右卫门同居这十几年里,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被糟蹋得差不多了,使得她一双眼睛老是泪汪汪的,像躲在地窖中的老鼠一般见不得阳光。
  阿胜吃力地站起来,早苗也跟着站了起来,说:
  “我和阿胜一起去找找看吧!”
  然后她跟着阿胜一起到后面去了。
  “如果她不在家里,那我们只好分头出去找了。竹藏,你能去分家看看吗?”
  和尚环视了所有人之后,果断地说。
  “我是可以去,只是……”
  竹藏有些吞吞吐吐。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和尚不悦地皱起眉头问。
  “我恐怕应付不了那里的女主人。”
  “了泽,那你跟他一道去。竹藏,有了泽跟你一道去,没问题吧?”
  和尚半命令、半强迫地说。
  “如果了泽也一道去的话,应该没问题。”
  竹藏有些勉为其难地答道。
  “那我就在村里各处找找看。”
  村长立刻自告奋勇。
  “幸庵如果没喝醉那该多好。唉,真是贪杯误事啊!”
  村长唠唠叨叨地埋怨着。
  大家正想从榻榻米上站起来时,里面突然传出早苗的惨叫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人重重踩地板的声音,混杂着一种像野兽般的咆哮声,于是大家又端坐不动了。
  “他今晚又发病了。”
  和尚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今天早上疯子的心情很不好。”
  月代用幸灾乐祸的语气,附和着和尚的话说。
  “我们一走到他旁边,他就像老虎似的,露出牙齿要咬人。我顶讨厌那个疯子了。”
  雪技也不客气地跟着接腔。
  金田一耕助在理发店听老板说过,千万太的父亲已经疯了好多年,一直被关在禁闭室里。现在,他听见像狼嚎似的咆哮声,以及摇撼格子门的嘎吱声,不禁感到有一种沉重的压力笼罩着这个家。
  不久,阿胜进来了,早苗稍后也跟着走进来。金田一耕助看见早苗原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神情。
  “早苗,病人情况不好吗?”
  和尚语气温和,关切地问。
  “是的,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最近常发病。”
  早苗心不在焉地答道,同时,回头看了阿胜一眼。
  “阿姨,找到花子了吗?”
  阿胜沉默着摇摇头,在座的人越来越不安了。
  “那就请村长在村里找找。竹藏跟了泽去分家找鹈饲,问他有没有看到花子。我回寺里看看,这个时候她该不会去寺里吧?”
  和尚分派完任务之后,摸着光光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着。
  “师父,我能帮什么忙吗?”
  金田一耕助热心地问。
  “金田一先生,你跟我……”
  和尚看看医生,又看看金田一耕助,有些迟疑不决的样子。
  “我看这样吧!麻烦你送医生回去,好吗?”
  “好的。”
  各人的任务分配妥当后,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了。
  这一晚月黑风高,一出大门,村长就顺着斜坡走下去,其他五个人则往上坡路走,过了斜坡路,金田一耕助和医生便向左转往医生家去。
  “麻烦你了。”
  竹藏把医生由自己的肩上移到金田一耕助的胸前,对他说。
  “金田一先生,天黑路陡,小心别跌倒了。”
  和尚也在旁边叮咛了一句
  “请放心吧!”

  医生家虽不远,但隔着两条街,金田一耕助十分担心,在这漆黑的山路上,要是灯笼给吹熄了,那才惨呢!
  一路上,他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扶着医生,战战兢兢,一脚高一脚低的,好不容易走到医生家。
  “啊老公……真是的……”
  医生太太看到烂醉如泥的丈夫被金田一耕助扶着回来,夸张地惊叫着,金田一耕助把人交给她之后,不等她道谢,立刻往千光寺走去。
  此刻风越来越大,浪涛拍岸的声音在浓暗的夜空里,像是在追赶着他一般,金田一耕助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像花子这样的小女孩,这么晚还没回家,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在这么小的岛上,会有什么事呢?金田一耕助边走边想。
  在三岔路口,他看到有人打着灯笼往这里走来,从朦胧的人影看来,像是竹藏和了泽两人。
  于是金田一耕助就在小路中间等着,那两人一走近,果然是竹藏跟了泽。
  “花子在那里吗?”
  金田一耕助热心地问。
  “他们说没看见。”
  竹藏冷冷地回答。
  “鹈饲在吗?”
  金田一耕助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听说才刚睡下,我本来想把他叫起问话的,可是,他们看起来很不友善,就只好作罢了。”
  竹藏心中有气地说。
  “是女主人说的吗?”
  金田一耕助继续追问。
  “不是,是女佣跟我们说的,我真伯到他们家。”
  竹藏大概觉得不该在客人面前太放肆,于是苦笑着说。
  金田一耕助曾听理发店老板说,志保有过一段时间拼命想挖竹藏,但竹藏舍不得情深义重的本家,惹得仪兵卫与志保十分不高兴。
  “竹藏,现在怎么办呢?”
  金田一耕助有些不放心花子的安全。
  “不能不管啊!本家都是女人……唉,早苗大可怜了。”
  竹藏一想到偌大的鬼头家,竟要靠早苗一个人支撑,就难过得身体直发抖。
  “啊……师父在那边。”
  一直拿着灯笼不吭声的了泽,突然指着不远处忽隐忽现的灯笼说。
  “我想跟师父谈谈,遇到这种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好,我们一起走吧!”
  于是三个人并肩向山上走去。
  前面的人像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就把灯笼提得高高的,金田一耕助也轻轻摇晃灯笼回应着,并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越往山上走,风越大,三个人绕过一个弯道往西走的时候,风大得让人头都抬不起来了。
  盘旋的山路上,前面的灯笼时隐时现。三个人走过土地神庙时,远远看见前面的灯笼已经上了石阶。感觉好像是和尚吃力地向上爬着,影子在漆黑的夜空下忽明忽灭、缓缓游动着。

  当三个人到达寺前石阶时,和尚终于爬上去了,灯笼光也消失了。
  不一会儿,消失的灯笼光又出现在石阶上面。
  “了泽,了泽!”
  和尚有点慌乱地叫着。
  “来了!”
  了泽在下面大声回答。
  和尚没说什么,接着又进了山门。
  “怎么搞的?师父好像有点慌张。”
  不知为什么,金田一耕助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于是他抢在两人前面往石阶上奋力地登着。
  也许是受到金田一耕助情绪的感染,了泽和竹藏也努力跟在他的后面爬上去。
  这时,和尚又在上面摇着灯笼喊:
  “了泽!了泽!”
  这次他的声音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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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7-05-20
“师父怎么了?”
  “金田一先生在吗?”
  “金田一和竹藏都在。”
  “竹藏也在?唉!不得了,竹藏,快过来!”
  和尚又回到山门里面,三个人愣了一两秒钟,彼此面面相觑,又仿佛十分默契地一起往山门奔去。
  金田一耕助最先冲进山门,看到和尚的灯笼在禅房前面摇晃着。
  “师父,怎么回事?”
  “喔!金田一先生,你看那个,你看!”
  和尚高举着灯笼,抖着嗓子说。
  一看之下,了泽与竹藏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僵立在禅房前。金田一耕助虽然没有尖叫,却也感到非常震惊,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前面已经说过,正殿跟禅房之间的走廊前,有一棵古梅树,在秋天里,树上既无叶,也无花,然而现在,向南边伸展的树枝上正吊着一样可怕的东西。
  那是花子!
  一条和服的腰带将她的膝盖处绑住,另一端则缠在梅树树枝上,乍看之下像是一条倒挂在梅树枝上的锦蛇。她倒吊着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灯笼的光线照在她的眼睛上,闪闪发亮,好像在嘲笑人们的这种大惊小怪。
  在冷森森的黑夜里,千光寺显得特别阴沉,一只夜枭如裂帛般叫了起来,划破沉寂、黑暗,倒吊着的花子,在夜风中摇晃着身体,披散的头发如黑蛇般拖在地上,和尚慌忙从怀里拿出念珠道:
  “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唉……”
  和尚那声长长的叹息里,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不过金田一耕助确实听到和尚说:
  “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
  这句话在金田一耕助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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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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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了然和尚知道凶手是谁吗?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盯着和尚的脸,和尚则默默地数着念珠。
  竹藏跟了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动也不动地看着那弯弯曲曲像条锦蛇般的花子。
  风越来越大了,倒吊着的花子那头黑发像黑蛇般仍在地上拖动着。
  金田一耕助回过神来后,以他的职业本能,提着灯笼查看尸体的位置、捆绑带子的手法之后,回头对竹藏说:
  “竹藏,麻烦你去请医生来好吗?他这会儿应该清醒了吧!”
  竹藏如梦初醒似地揉着双眼,又回头看了看和尚。
  “师父。”
  他怯怯地喊着。
  了然和尚面向禅房站着,好像没听到竹藏的声音似的,一双眼睛不知望着什么地方,神情茫然。
  “师父,了然师父!”
  竹藏又叫了一遍,这时了然和尚像吃了一惊,手上的念珠掉了下来。
  “什么事?竹藏。”
  了然和尚慌忙捡起念珠,声音却有点发抖。
  “金田一先生说,要我去请医生来。
  “啊!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了然和尚咽了咽口水,又慌忙念了两次“南无释迦牟尼佛”。
  “那……本家那边呢?是不是我也去通知一声?”
  竹藏带着征求意见的语气看着和尚的脸问。
  “本家那头……嗯,那你就顺便去一趟好了,告诉他们已经找到花子,但是记住,不许说她是被杀死的。还有,金田一先生!”
  和尚看看竹藏,又看看金田一耕助。
  “我在这里。”
  金田一耕助用“请说”的眼神看着和尚。
  “花子是被杀死的吗?”
  “看起来不像是自杀。”
  金田一耕助对和尚的这个问话感到好笑,不自觉地想笑出声,然而他一转念,又发现这种场合实在不可以如此放肆,便慌忙压抑住笑意,以搔头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竹藏,这件事情我看还是不要告诉本家的好。那里全都是女人,要是受到惊吓就太可怜了。”
  了然和尚终于下达了清晰的指示。

  “好的,那我先走了。”
  “喂,等一下……顺便也去通知村长,请他到这里来一趟。对了,金田一先生,麻烦你去通知派出所,好吗?”
  “清水不在派出所。”
  “不在?”
  “是的,听说笠冈本署有缉捕令来,他开船出去迎接了。”
  和尚摸摸光秃秃的脑袋说:
  “这样吧!竹藏,你还是到派出所去看看,如果清水回来了,就叫他到这里来。”
  “是!师父,那我去了。”
  竹藏顶着大风在山里走着,艰难的动作有如弥次郎兵卫一般。他冲出山门没多久,豆大的雨就下起来了。

  “可恶!”
  金田一耕助抬头看着天空,一脸遗憾地说。
  “金田一先生,怎么了?”
  “雨……”。
  “雨?啊!是啊!下起大雨来了,一下起雨……唉!”
  “要是天亮前雨能停就好了,一下雨,脚印就会变乱了。”
  “脚印?”
  和尚喘着气,惊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我差点忘记了,金田一先生,请到这边来一下。”
  “有什么事?”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了泽,你也过来!”
  “师父,那具尸体就这么吊着行吗?”
  了泽僵立了老半天,这时才惊魂未定地说。
  “啊!金田一先生,能不能把尸体放下来?”
  和尚征询金田一耕助的意见。
  “我看,暂时就这样吧!搞不好清水已经回来了。”
  金田一耕助谨慎地说。
  “好的。了泽,那就别管花子了,你们跟我到这里来。”
  和尚命令道。
  于是三个人离开古梅树,走到玄关前面,这时雨下得更大了。
  “可恶!”
  金田一耕助对这场大雨厌恶极了,忍不住十分生气地看着天空。
  “这场雨下得真不巧。对了,金田一先生……”
  和尚边往玄关的屋檐下走,边说:
  “刚才我比你们早一步回来,我原本打算从玄关进来,后来想到这个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因此就绕到那边……啊!请往这边走,小心脚下危险。”
  和尚带着金田一耕助来到紧挨着悬崖的厨房后门,只见门里一片漆黑。
  “因为玄关门关着,我就绕到这里,可是你看……”
  和尚把灯笼举得高高地说:
  “锁不知被谁扭断了!”
  金田一耕助和了泽两个人见到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那一副钉进厨房后门柱子里的洋锁已被敲毁,剩下一半的钉子挂在柱子上还晃着。
  “了泽,你关这扇门的时候……”
  “师父,我把门关上时,它还是好好的。”
  “师父,这扇门是谁开的?”
  金田一耕助问。”
  “不是我,我刚要拿出钥匙要开锁,就看到锁已经扭断了,当时我吓了一跳,打开门一看……就看到那个。”
  和尚举着灯笼从半开的门缝往里面照,只见地板前的水泥地面上,有几个很大的泥鞋印。
  “师父,有小、小偷?”
  了泽吓得有些说不出话。
  “你看,这脚印还很新,我看了马上去叫你们,可是又担心小偷就在附近,为了以防万一,就拿着灯笼到处看看,然后就看到……”
  和尚顿了顿,像咽下什么难吃的东西似地说:
  “花子的尸体。”
  “师父,这么说你还没进正殿喽?”
  金田一耕助问。
  “当然,我哪有时间啊!”
  “那我们先到里面去查看一下吧!”
  “好,了泽,你先进去开灯。”
  “师父……”
  “怎么了?了泽,你在发抖吗?真是胆小鬼。”
  “师父,搞不好小偷还躲在里面呢!”
  “了泽,你放心,你看这脚印是一进去就又出来了,小偷不可能躲在里面的……唉!我看还是我先进去吧!”
  “不我先进去。”
  了泽进了厨房,打开电灯,立刻大叫:
  “师父,小偷没脱鞋就进来了,你看这么多泥鞋印!”
  “哇,不得了,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正在查。”
  “师父,请把你的灯笼借我用一下。”。
  由于金田一耕助的灯笼让竹藏拿去用了,他只好拿着了然和尚的灯笼查看厨房后门。
  那里紧挨着悬崖,终年见不到阳光,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金田一耕助根据鞋印判断,那应该是军鞋的脚印,从外面进来,然后又走出去,可是一走到院子的地面上,因为地面坚硬,就很难找到任何脚印,再加上这场雨……
  “可恶!”
  他气乎乎地骂着,当他再回到后门口的时候,和尚跟了泽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师父,了泽。”
  他喊了一声。
  “我在这里。”
  住持房里传来了泽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提着灯笼往住持房间一看,只见了泽正打开壁橱在查看里面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吗?”
  “现在还没发现……”
  “师父呢?”
  “他到正殿去查看……”
  这时,了然和尚在正殿喊:
  “了泽,拿灯笼来。”
  金田一耕助马上把手上的灯笼送了过去,了然和尚则从正殿南边的楼梯栏杆上往下面看。
  “师父!发现什么了吗?”
  了然和尚把灯笼伸到栏杆外,看到在香油钱箱边上有三根烟蒂,旁边还散置着五六根用过的火柴。
  “了泽,你打扫过这里吗?”
  了然和尚问。
  “每天早上我都来打扫,而且来参拜的人是不许在这里抽烟的。”
  “看来是小偷喽!这个贼从后门偷偷进来,竟然还坐在这里逍遥地抽了几根烟呢!”
  了然和尚看了看火柴、烟蒂,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这里是正殿,烟蒂跟火柴都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
  金田一耕助把烟蒂跟火柴—一捡起来放到纸上,同时有些兴奋地搔着头发,对了然和尚说:
  “师父,你看这些烟蒂,都是用字典纸卷的香烟耶!”
  “不错,而且还是英文字典呢!”
  “对,这是简明英日辞典上的纸,这种纸用来卷烟倒是蛮合适的。师父,这岛上有英文字典的人不多吧?”
  “本家的千万大、阿一都上过中学,应该有英文字典才对。”
  “本家有人抽烟吗?”
  和尚像吓了一大跳似的,睁大了眼睛望着金田一耕助,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上宝珠形的装饰品,急促地喘着。
  “师父,你怎么了?”
  了然和尚大口喘气,让金田一耕助也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师父,谁会、会在那里抽烟?”
  金田一耕助有些结结巴巴地问。
  “我曾经看到早苗用这样的纸来卷烟,纸上写满了字,我问她卷烟要给谁抽……”
  “她怎么说?”
  “她说是伯父。”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寒颤。
  “师父,早苗说的伯父,就是那个关在禁闭室的……”
  “是的,就是那疯子。我特别叮嘱早苗说,给疯子抽烟不要紧,可千万不能给他火柴,早苗说她会小心的。”
  天花板上的老鼠不知碰翻了什么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了然和尚、金田一耕助和了泽都吓了一跳。
  在冷风狂雨里,花子的身体全湿透了,在风雨中摇晃着。
  了泽见状,一边发着抖,一边含混不清地念:
  “南无……”
  “师父,照你的看法,今晚来这里的叫‘小偷’是关在禁闭室里的本家主人吗?”
  “我可没那样说,是因为你刚才提到烟卷的事……”
  了然和尚大声否认着。
  “可是你刚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哟!”
  金田一耕助带着一副疑惑的神情,盯着和尚问。
  “我?什么时候?”
  “刚才在发现花子尸体的时候。”
  “发现花子尸体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我听到你说‘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这样的话。”
  “咦?我这样说过吗?”
  “是呀,你的确是这样说的。当时我还感到很奇怪哩!师父,你是不是认为这件事跟本家的主人有关?”
  “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我有这样讲吗?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
  突然,了然和尚瞪大眼睛,神色狰狞地狠狠盯着金田一耕助,不久,他肩膀抖动着,嘴角强烈地痉挛着,然后张开双手,蒙住整个脸,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三步。
  “师父!”
  金田一耕助有些着急地问: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了然和尚蒙着脸,双肩不住地抖着,之后,他慢慢把手从脸上拿开,眯着眼睛避开金田一耕助的视线。
  “金田一先生。”
  他小声地喊。
  “嗯”
  “你误会了,我说那句话,跟本家的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可是,师父,你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那疯子指、指的是谁?”
  金田一耕助一着急,说话又结巴了。
  “金田一先生,我不能说,这……这太可怕了。”
  这时,和尚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
  “金田一先生,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也有一些是你无法想象的怪事。疯子……是的,简直就像疯子。但是,现在我不能说,这件事,总有一天我会对你原原本本说清楚的,现在求你什么都别问,问也是白问,我不会说的。”
  和尚说着,从正殿的栏杆探身出去。
  “我好像看到有人打着灯往这里走来了,大概是医生吧!趁他还没进山门的这段时间,我们先到禅房去看一下吧!”
  前面已经说过,禅房跟正殿之间,有一条走廊相连。
  禅房是一座宽六米、长十二米的细长建筑物,坐西朝东。打开走廊尽头的板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排长长的榻榻米,隔成一长条走道。榻榻米共有十张,第五张榻榻米刚好在走道中间,而两个走道的交叉点是禅房的中央,香案上面供奉着如来佛像。此外,禅房左右两边是粗直条的窗户,走道左边是禅房的入口,外面就是庭院,古梅树就在那里。
  了然和尚拿着灯笼查看过禅房的每个角落之后,又到门边看了看,只见门是从里面闩住的。
  “嗯,没有任何异样。了泽,住持房里有没有丢了什么?”
  “师父,我还没仔细查验,不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
  “也许是我们寺院太穷了,没有值得他偷的东西。啊!幸庵应该快到了,我们去等他吧!”
  金田一耕助始终想不透和尚为什么要那样说?谁都知道所谓的疯子就是鬼头本家的主人与三松。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是与三松或其他任何人,凶手一定是疯子!不过这样一来,和尚应该说:
  “是疯子做的就无可奈何了。”
  然而,金田一耕助明明听到:
  “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
  究竟这话是什么意思?
  疯子不是与三松,又会是谁呢?
  在医生和村长到来之前,这个问题一直深深地困扰着金田一耕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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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死亡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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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雨势不减,医生跟村长冒着大雨进来,竹藏则回家换了件衣服之后,也赶了来,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只见医生的山羊胡子黏成一团。
  他们三人站在山门前,面对着了然和尚说。
  “师父!”
  医生喊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出声了,他大大的喉结一上一下滑动着,脸上的线条也挤成一堆。
  村长则紧闭着嘴,默默看着了然和尚。
  一种尴尬的沉默气氛在三人之间弥漫着,了然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说:
  “两位辛苦了,请过来看看花子吧!”
  村长与医生因为已经听竹藏说过大致情况,所以了然和尚一说完,这两人马上就往古梅树那边走去。
  医生摇摇晃晃地走着,而村长则跟在了然和尚的后面,依旧踩着沉稳的脚步。
  “师父。”
  竹藏在了然和尚的背后喊道。
  “竹藏,辛苦你了,本家的情况如何?”
  了然和尚回过头,阴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语气之平静,就像在寒暄时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月代、雪枝已经睡了,早苗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她很聪明,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
  “好像是吧!她说要跟我一起来,被我硬挡住了,我还拜托阿胜不要让她来。”
  “竹藏,清水呢?”
  金田一耕助有点急切地在一旁插嘴问。
  “清水好像还没回来。”
  “是吗?那真辛苦你了。”
  金田一耕助略带失望地说。

  到了古梅树旁边,大伙儿都僵住了,身为医生的村濑幸庵还不住颤抖着,倒是荒木村长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毫无表情地瞪着尸体。
  了然和尚走到他们身边,村长看了和尚一眼说:
  “师父!总不能让她一直倒吊在这里吧!能不能把她放下来?”
  “金田一先生说要让清水勘验过才能放下来,既然清水还没回来,我看有你跟幸庵看过也就行了。金田一先生,能把她放下来吗?”
  “好吧!我来帮忙。”
  金田一耕助热心地说。
  “不,竹藏,你来弄。”
  了然和尚拒绝了金田一耕助的好意,转而对竹藏命令道。
  “遵命。请问,尸体要放在哪里?”
  “嗯,先扛到正殿吧!了泽,我们还有草席吗?去找一张铺在正殿前的地板上。”
  竹藏和村长把尸体解下来,抬到正殿。
  “幸庵,现在轮到你了,请仔细看一下”
  了然和尚威严地对幸庵交代说。
  医生对死人到底见多识广,当他看到躺在正殿草席上的尸体时,已经不再发抖,立刻用熟稳的手法检查尸体。
  “幸庵死因是……””
  金田一耕助非常关切地在旁边问。
  “是被勒死的。你看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类似手巾的痕迹,但是……”
  医生一边说,一边把尸体稍稍扶了起来,指着尸体的后脑说:
  “后脑有很大的裂痕,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重击后造成的。从尸体只流了一点点血的情况来看,凶手是先打昏再勒死死者的。”
  “的确是先打昏再勒死的吗?”
  金田一耕助似乎不放心,又问了一次。
  “嗯,从勒痕来看,我想他可能是用日本手巾勒花子的吧!”
  医生又看了一眼花子的尸体后,非常有把握地说。

  “大概死多久了?”
  金田一耕助接着问。
  “这必须经过详细检查才知道,不过从尸体的柔软程度来看,大概有五六个小时吧!对了,现在几点钟?”
  医生问。
  金田一耕助看看手表,正好十二点半。
  “那是今天……哦,不,应该说是昨天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死的。”
  医生所推测的花子死亡时间与金田一耕助所推测的大致相同,因此,他不禁重新正视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医生。

  金田一耕助虽不是医生,对医学知识却稍有心得。
  在久保银造的资助下,他在美国大学读书的时候,曾经在医院做过类似实习护士之类的工作。
  虽然银造资助他学费,但为了往后这份奇特的职业打算,必须多积累医学经验,再加上曾经历过好几年的战争生涯,他看到很多死人。那些被炸死或病死的尸体,让金田一耕助对人死后的僵硬状态有相当程度的认识。凭他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医生的推测十分正确。
  换句话说,花子是在十月五日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被杀的。问题是,花子在什么时候到千光寺的呢?
  根据早苗的说法,花子在六点十五分播劳动新闻的时候,还在本家的房间里换穿和眼,之后她偷偷溜出家门到千光寺来。
  话又说回来,金田一离开寺院的时候,正好是六点二十五分。那时候了然和尚叫了泽去拿灯笼,金田一耕助清楚记得他看过手表。等他下山时,在半山腰上遇到正要爬上千光寺台阶的竹藏,那时大概是六点二十八分左右。
  金田一耕助先去分家,他离开分家后,在千光寺的半山腰上,遇到了从山上下来的和尚、了泽跟竹藏三个人。
  接着四个人便一起前往本家,而早苗正好在收听返乡军人复员船班次的消息。等金田一耕助和了然和尚一伙人到达时,复员船班次的消息已经播完了。
  在这段时间,收音机里的节目如下:
  六点十五分——劳动消息;
  六点三十分——气象报告、节目预报;
  六点三十五分——复员船班次;
  六点四十五分——卡姆时间。
  根据这个广播节目时间表来详细推测,就可以列出案发时相关人员的概况:
  六点二十五分到六点四十五分这段时间,在千光寺与鬼头本家之间的山路上,始终有人走动着。问题是:不知道了然和尚、了泽、竹藏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寺院的。也许正巧是金田一耕助拐到分家的那条岔路之后。假使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往千光寺的盘山小路上没有人。
  假使就在金田一耕助拐进分家那条路的同时,花子才开始往千光寺的上坡路上走的话,按照女性的脚程,走到千光寺至少要十分钟。在这段时间,了然和尚、了泽和竹藏应该已经离开寺院了,否则和尚就不可能在盘山小路上和刚从分家转回寺院的金田一耕助碰头。
  如果了然和尚是在这十分钟之内离开寺院的话,那他应该会在路上遇到花子,但他既然没遇到,就表示花子不是在那段时间走在往千光寺的山路上。
  花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前往千光寺的呢?
  花子确实是六点十五分离开家,而金田一耕助是六点二十五分离开寺院的,即使花子用这十分钟到寺院(按照女性的脚程,连奔带跑,也不无可能),还在寺院的人应该会看到她才对。
  金田一耕助住在寺院最里面的书院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从了然和尚的住持室除了可以看到整个山门,同时还可以看到往千光寺的盘山小路。假使那时候住持室的房门是打开着的话,只要花子一进山门,不论了然和尚或是了泽,一定会看到才对。
  六点十五分离开家的花子,会不会先到别的地方,等看到千光寺没人了,才到寺院?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
  一、花子到千光寺之前,去了什么地方?
  二、花子到千光寺干什么?

  第二个问题立刻就有答案了。
  医生解开花子的和服,查看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痕时,花子的怀里突然掉下一封信。
  那封信被花子紧紧塞在怀里,因此虽然下了一场大雨,却还不怎么湿。
  荒木村长从村濑幸庵医生背后伸过头来看,不禁轻呼一声:
  “信!”
  “我看看!”
  了然和尚一把将信抢去,就着灯光说:
  “这个信封好妖媚哟!”
  接着他又对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我的眼睛不好,请你帮我读一下吧!”
  金田一耕助接过信来,看见那是女学生常用的那种印有彩色花样的小信封,信封正面写着月代小姐收,背面是“知名不具”四个字。
  “月代小姐?这不是写给花子她姐姐的信吗?”
  金田一耕助端详着信封,一脸惊疑地问。
  “是啊!花子为什么揣着月代的信呢?真是怪事!”
  村长也有些不解。
  “先看看内容吧。‘知名不具’,那表示写信人与收信人都知道彼此是谁。会不会是分家女主人搞的鬼?按照她的为人,也许会做这种事呢!”
  金田一耕助打开信,只见信是这样写的:

  月代小姐:

    今晚七点我在千光寺内等你,趁四下无人之际,我俩再畅述心曲。

                         知名不具

  金田一耕助读信时,感到既滑稽又不愉快,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嫌恶感。
  “这简直像江户时代的通俗爱情小说嘛!”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鹈饲写的吧?”
  竹藏在旁边揣测道。
  “应该是,不过,这些话一定是志保说一句,他写一句,我想除了那女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想得出这么恶心的句子了。”
  村长以他对志保的了解,断然下了个结论。
  “有人人得鹈饲的笔记吗?”
  了然和尚环视了大家之后,沉稳地问。
  大家都摇摇头,没有人认得。
  “虽然没有人认得出鹈饲的笔迹,但我想这一定是鹈饲写的。花子也就是为了这封信才来到千光寺。”
  了然和尚武断地说。
  “可是,师父,这是写给月代的信啊!”
  竹藏仍一脸纳闷。
  “这根本不是问题,花子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拿到月代的信,于是她瞒着大家,偷偷跑到这里来。对了,幸庵,你不是说过,傍晚时曾看到那个小白脸往寺院的方向走来吗?那时候是几点?”
  了然和尚像想起什么似地,盯着医生问。
  “我没有看手表,我只知道当我走在前往本家的盘山路上时,曾在弯道上看到他往寺院的山路拐进去。”
  医生的解说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医生到达本家时大约是六点五十分左右,比金田一耕助他们稍微晚一点。这样一来,鹈饲一定是在金田一耕助离开分家后不多久就出来了。
  “师父,他把花子骗了出来,然后……然后……在这里杀了花子吗?”
  竹藏惊讶得有些结结巴巴了。
  “鹈饲……把花子……”
  医生一边哺哺自语,一边看着了然和尚跟荒木村长。
  原则上大家都同意是鹈饲把死于骗出来的,但要说他杀死花子,几个人意见就有分歧了。
  金田一耕助和鹈饲在理发店里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不深,然而他从鹈饲的外貌来看,对方确实不太像是会动手杀人的凶犯。
  当然,人不可貌相,毕竟金田一耕助并不了解他呀!
  “师父,鹈饲抽烟吗?”
  “抽烟?”
  了然和尚惊讶地皱起眉,说:
  “没有。我想那些烟蒂不是鹈饲抽的……不过,鹈饲该不会是从月代三妹妹那里拿到烟卷的吧?”
  了然和尚也没有什么把握。
  “不,他不抽烟。”
  竹藏语气坚定地说:
  “每次我要给他烟卷时,他都说自己不抽烟。”
  竹藏紧握拳头放在膝盖上,带着惶惑的神情说:
  “不管是谁杀死花子,但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倒吊在那个地方呢?杀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做那么残忍的事?”
  是啊,金田一耕助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是凶手想吓唬人吗?还是想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抑或是凶手行凶时突发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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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7-05-20
不过,金田一耕助还是认为,凶手把花子的身体倒吊在那里,一定有某种深刻的含意。看样子他似乎疯了,因为这种脱离常规的手法,除了疯子会做之外,还会有谁呢?
  听到竹藏的询问,大家都沉默着。一股阴风窜进每个人的身体里,在场的人都不禁颤抖了起来。
  这时候,厨房里突然传来了泽尖锐的叫声:
  “师父!我知道小偷偷走什么了!”
  了泽大叫着冲进正殿,高举着空空的饭桶。
  “师父!您看,这里面本来还剩下半桶饭,但现在却空了。”
  没想到凶手竟然份饭吃,大家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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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屏风诗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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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光寺惨剧发生后的第二天清晨,狱门岛上浓雾弥漫。
  大雨在黎明前就停了,雾气浓得把整个狱门岛包围住。山上的千光寺就在这片烟雾里若隐若现。
  黎明时分,金田一耕助听到正殿的诵经声,突然醒了过来。
  此时,寺院门是关着的,屋里很暗,只有从遮雨棚里透进来幽微的曦光与飘浮的浓雾,使房间的每个角落看起来都有点虚幻。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枕头边的手表。
  天哪!已经八点多了!今天早上连和尚都起晚了。
  金田一耕助趴在榻榻米上,伸手拿起枕旁的香烟并点上火,双手支着脸颊,边抽烟边听和尚诵经。
  浓雾中的木鱼声不知为什么竟显得特别空洞、寒冷,仿佛冷得直透人心似的。

  金田一耕助仍在想着昨晚的命案,他很想跑到古梅树下,把真相查个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纠结的思绪在脑中升腾起伏,却怎么也找不着头绪。
  他想起床,却又迷恋被窝里的暖意,这股慵懒的心情再加上呆板的木鱼声,好像在引人继续懒散下去。金田一耕助就在这种懒散的气氛下,又点上一支烟,支着脸颊,无精打采地看着枕头边那扇可以折成两片的屏风。
  两三天前的晚上,了然和尚说岛上一到半夜就很冷,特意送来这扇屏风给他用。
  这扇屏风像洋娃娃用的屏风一样,小巧精致,十分可爱,整面屏风上贴着木版字画,上面好像写着古时候的俳句,有些文字又好像是连句,因为字体相当奇怪且又歪歪斜斜的,所以金田一耕助只能认出几个像“哉”啦、“呀”啦这些汉字而已。
  屏风上共贴了三张色纸,色纸上面还绘着不知道是和尚还是什么风流雅士的画像,右边两张画的则是戴着宗匠头巾、身穿黑色和服的人物。从他额头上的三道皱纹来看,应该是个老人吧!两人的姿势虽不同,但从线条轮廓上看,却蛮像是同一个人;至于左边色纸上的那个人,似乎是个很没教养的男人。
  看,虽然他也穿着和服,却敞着前襟,甚至连肚脐都可以看到,而且还光着头,露出腿毛盘腿而坐,简直就像个海盗一般。
  三幅画像上面,都用潦草的字体写着类似俳句的字眼,这些字比写在衬纸上的俳句还难认。
  金田一耕助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该去认这么难懂的字,可是又无法集中自己的精神去探索昨晚的命案,为了压抑这股焦躁不安的感觉,他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努力想看懂这些字句。
  他先从右上方的句子看起,只见那些句子好像都是用平假名写的,上下都有五个音,即使看出各有五个音,却仍看不懂那些句子说的是什么。
  金田一耕助努力地在如同是梅雨过后钻出泥泞土地上的蚯蚓般的字迹里上下巡视着,搞不清楚究竟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终于,他死心了。于是他换了个姿势,改往作者名字那里看去,终于让他找到两个像是落款的地方。
  他仔细地看了看,突然发现名字的下方写着“抄”这个字,这下子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张色纸不是作者自己写的,而是抄某位大师的句子;他再仔细一看,其他两张色纸落款的地方,下面也都有“抄”这个字。
  可以看出,这三张色纸都是同一个人写的。金田一耕助像是找到窍门一般,尽量在三张色纸中找出还算是能看得懂的字,终于让他看出“极门”两字。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开始对自己辨认怪字体的能力感到有些自满起来。
  “极门”这个雅号,毋庸置疑是取自于狱门岛这三个字而来。可以想见画这张色纸的人,一定是狱门岛的居民了。
  不过尽管有了初步概念,但不知道作者是谁,也是枉然,因此,他很想认出作者的名字。
  这名字是用平假名写的,有三个音,右边两张色纸也有相同的字。仔细一看,戴着宗匠头巾、穿着十德眼的这两个人像,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金田一耕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读出那人的名字是“芭蕉翁”三个字。
  “原来是芭蕉啊!”
  金田一耕助费尽力气才弄懂的名字,竟然是被部分俳句诗人尊称为神的松尾芭蕉老翁,真令他感到有点扫兴。
  不过既然知道这是芭蕉的句子,那就容易读了。
  金田一耕助重新阅读上下两句徘句,一边揣测着这些字的意思,最后他终于搞懂了,原来上面写的是:

  头盔压顶虫嘶鸣……

  金田一耕助因为看懂了这一张,心中不觉十分得意,便又再往下看。

  与女一家荻和月……

  这两篇都是出自松尾芭蕉的纪行诗集《奥之细道》的句子,金田一耕助在中学课本中就已经读过了。
  搞懂了右边这两张之后,就只剩下左边一张了。
  这一张从画像来看,可以知道应该不是松尾芭蕉,松尾芭蕉不会这么没有教养,而作者的名字既不是老翁,也不是芭蕉,不过既然右边是松尾芭蕉的句子,左边的句子想必也是出自可以跟松尾芭蕉媲美的大师作品才对,作者总不会用一些不入流的作品来羞辱大师吧!这么一想,金田一耕助便开始回想古代大师的名字,后来终于想起是“其角”的名字。
  “原来是其角……唉!为什么要写这么难懂的字!”
  金田一耕助从鼻孔里喷出忿忿不平的哼声。他只知道其角在桥上曾跟大高源吾有过一次禅问而出了丑,至于他的诗句金田一耕助就不太清楚了,因此,他对辨认这段诗句没有多大把握。
  “这俳句的起句是什么呢?对了,是‘残年残生寒如水’。”
  金田一耕助核对屏风上的字迹,再与记忆中的其角诗句相印证,终于让他找出两三句其角的句子。
  “松影明月更添愁……沁凉兮星流旷野,星垂平野心似水……咦?好像也不是这两句。其角到底写些什么啊?”
  金田一耕助有些心烦意乱,他好不容易才看出句子中的几个字,又绞尽脑汁终于认出“可那”两个字,而其他字虽都是汉字,却怎么看也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金田一耕助正百思不解时,忽然听到有人喊: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典座了泽在僧房叫他。
  了泽这一声呼唤,把金田一耕助对搞懂屏风上究竟写些什么的那份执著劲头打散了。
  “金田一先生,您还没起床吗?”
  这却是派出所巡警清水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听到清水的声音,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他觉得此时见到那一脸络腮胡子的清水,有股特别亲切的感觉。
  “请、请等一下,我马上就起。”
  金田一耕助慌张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了然和尚虽然还在做早课,但看样子已经接近尾声了,清脆的磬音在冷冷的空气中回荡着。
  金田一耕助迅速换好衣服,把寝具放进壁橱里之后,打开遮雨窗,才发现雾气很重,不禁连打了三个喷嚏。此刻,清水已在厨房里等着他了。

  清水看到金田一耕助,从络腮胡中咧出一嘴白牙笑了笑,又慌忙收起笑容,清了清喉咙,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很抱歉,早上起得太迟了。”
  金田一耕助略带羞赧地说。
  “不要紧,碰上昨天晚上那种事,谁都会……”
  清水一边说,一边掩口打哈欠,看得出来他也睡眠不足,一双眼睛都塌下去了。
  “是啊,不巧又下着大雨,你刚回来吗?”
  “是的,这里出了漏子,我那里的事情也很大呢!哎哟,这简直像拍电影嘛!”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们去追海盗船啊!还一连开了好多枪呢!这附近难道没听到吗?”
  “没有,就在这附近吗?”
  “是啊!在真锅岛附近。情况很酷哦!大约有七八个海盗在我们的追捕下,拼命向我们开枪;我们当然也不是软脚虾,就这样你来我往,互相激烈地射击,简直比屋岛的坛浦大战还惨烈哩!”
  清水指手画脚夸张地说着。
  金田一耕助听到清水这样讲,不禁笑了起来。
  “真厉害,那你们抓到海盗了吗?”
  “我们船上的机器不幸被海盗的子弹打中,结果船抛锚了,所以才被他们逃走。唉!别小看他们的船才十五吨左右,那速度可快着呐!”
  “真遗憾!只有你一个人抓海盗吗?”
  “怎么可能?总署的缉私船上载了很多人来!我听说他们要抢水岛仓库的纤维品跟杂货,因此故意下网引他们上钩,谁知道……啊!对了,我还遇到一个认识你的人。”
  “认识我的人?”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反问一句。
  听清水的语气好像是海盗里面有一个金田一耕助的亲戚似的,这时清水又板起面孔,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清清喉咙后,接着说:
  “金田一先生,我欣赏你的为人,所以才偷偷地警告你——如果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的话,趁早逃走比较好。”
  “你、你说什么?”
  金田一耕助被清水出乎意料之外的话吓着了。
  “我哪里会做什么亏心事啊?是谁说的?”
  “就是认识你的人。那个人问我:狱门岛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我说没有啊!不过是来了一个叫金田一耕助的流浪汉——啊,失礼啦……”
  “没关系,就叫我流浪汉吧!他说我怎么了?”
  金田一耕助想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便急切地问。
  “他一听就吓了一跳,忙问是金田一耕助来了吗?然后,他又问我金田一耕助长得是不是这个样子?他形容得毫发无差。于是我说对,那个人就更惊讶了,一直说这可不得了啦,像金田一耕助这种人会到狱门岛来,肯定有什么大案子。他还说:‘清水,你得小心看住那个人,我要是最近有空一定会去一趟的……’”
  金田一耕助惊讶得无言以对,他瞪着清水,厉声问:
  “清水,那个人究竟是谁?”
  清水一脸严肃的样子,又清了一下喉咙,慢条斯理地说:
  “就是那个又老又厉害的矶川警官,在冈山县大家都叫他老狐狸。”
  金田一耕助好像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兴奋得拼命搔头,因为用力太猛,头皮屑掉得连清水都不得不后退两三步。
  “金田一,你认识矶川警官吗?”
  “我、我当然认、认识了。听你这么一说,他还健在喽?”
  金田一耕助兴奋得又结巴起来。
  “当然健在!虽然以前也有很多警察上战场,但他好像平安无事。”
  “那、那你说他可能会来这个岛上?”
  清水眼中带着怀疑地问:
  “金田一先生,你怎么了?你在哭啊?”
  “我……啊,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一边笑,一边慌忙伸手擦眼睛。

  如果各位读者看过《本阵杀人事件》的话,一定会知道金田一耕助为什么哭。
  在冈山县某农村发生的“密室杀人”案件,是金田一耕助刚出道时办的案子,那时跟他一起办案的就是矶川警官。
  那个案子结束后不久,就发生了这场战争,许多男人都被派到海外打仗去了,留下来的人,也因为田舍毁于战火而四处流浪,妻离子散,生死不明。
  现在,金田一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小岛上.忽然听到老朋友健在、即将重逢的消息,怎不令他喜出望外.激动得流泪呢?
  清水再一次盯着金田一耕助的脸,担心地问:
  “金田一先生,你不用逃吗?”
  “我哪能逃啊?反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不是吗?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高兴地大声笑了起来。
  清水仍大惑不解地说:
  “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我听矶川警官提到你,今天早上又听说竹藏说起走天晚上的事,我就在想是不是要把你捆起来?”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才停住笑说道: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但是你并没有把我捆起来呀!难道你改变主意了吗?”
  “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最后我下定决心,如果你的身份跟我料想的相反,我马上就会把你捆起来!”
  “啊!与你料想的相反?”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看着清水,不懂这个老好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清水一边眨着眼睛,一边拍着脑袋说:
  “你是鬼头本家千万太的战友,而且是受千万太之托到这里来的。”
  “是啊!”

  “那我就不用伤脑筋了。相反,如果你是阿一的战友,受阿一之托到这里来的话,那我马上就会把你捆起来。”
  金田一耕助看着清水,一双眼睛凌厉得像是要把清水的脑袋看穿似的。
  “清水,这是什么话?为什么如果我是阿一的战友就要把我捆起来?”
  “金田一先生,你还不懂吗?政府已经确定本家千万太死亡的事实,但是,千万太死了并不表示鬼头家的一切财产全是阿一的!鬼头家还有月代、雪枝、花子三个女儿,只有把她们三个杀死——”
  金田一耕助忽然感到脊背生凉,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凝视着清水,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阿一的战友,受阿一之托到这里来当刺客……”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你是……”
  “等一下,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第一,在缅甸的阿一绝对不会知道千万太在新几内亚的生死;第二,他若找刺客的话,不是替自己制造把柄吗?这太危险了。再说,阿一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自己悄悄下手不是更安全吗?”
  “我才不这么想哩!要是阿一回来后,再把本家的女孩一个个杀死,别人马上就会怀疑是他干的。现在,阿一人还在缅甸,大家绝对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至于你,因为你跟鬼头家毫无关系,就算当了阿一的刺客,也不会有人怀疑你。”
  “我刚才不也说过了嘛,阿一人在缅甸,不可能知道千万太已经死了。”
  金田一耕助急切地解释着。
  “阿一很清楚千万太上战场了,这场战争打了这么久,他一定会想,千万太可能已经战死了。于是他托比他早还乡的战友,在他回来前先把那三个女孩杀死。如果是千万太活着回来,搞不好他也许会托战友连千万太一起杀死!”
  清水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让金田一耕助深感惊讶。他咬紧牙关,茫然凝望着远方,然后回头看着清水,说:
  “清水先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确定我不是阿一的战友了吗?”
  清水舒了口气,摆出一副放心的样子说:
  “是啊!我刚才在本家已经问过早苗了,同时也查过你带来的那封介绍信上的笔迹确实是千万太的,因此,我才没有把你绑起来。”
  “谢了。唉!你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想法呢?阿一真的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吗?”
  金田一耕助始终难以理解清水怎会有这样恐怖的想法,他忍不住再三追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大概和待在这个狱门岛有些关系吧!金田一先生,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座岛上的居民,不能以常理来揣测他们,他们都躲在自己坚硬的盔甲里,想法奇特,叫人难以捉摸。这场战争,让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疯狂,说不定我也疯了,脑子里才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清水一边说着,一边神情悲哀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金田一耕助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阿一,因此不敢说清水的想法是对是错。但是,他也不能说清水的想法是毫无根据的,因为说不定清水的想法中,有着叫人意想不到的真相呢!
  这时,金田一耕助的脑海中又响起千万太那如惊涛拍岸、似远方雷鸣的遗言:
  “……去狱门岛……我三个妹妹会被他们杀死……表弟……表弟……”

  “清水,辛苦你了。”
  做完早课的了然和尚跟了泽从正殿那边走来,两人都带着一脸睡眠不足的疲惫神情和清水打招呼。
  “了泽,先去准备早餐。金田一先生,你饿了吧?”
  了然和尚一面命令了泽,一面和颜悦色地对金田一耕助说。同时,他还不忘看了一眼清水,接着说道:
  “清水,出了意外,要麻烦你了,花子的尸体在正殿,是现在就过去看看?还是先吃早饭呢?喂,金田一先生,请等一等……”
  了然和尚带着“终于给我抓到了吧”的神情,狡黠地笑着问金田一耕助。
  “你说天一亮就来查验脚印的,已经查完了吗?还是睡过头了呢?也难怪,碰上那种事情谁都睡不好,何况又下了一夜的大雨,真是‘夜半后山闻风雨’。”
  和尚又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接着,他又说:
  “曾良的俳句虽然写得并不是很好,不过,我觉得他这个句子已经把昨夜的感觉都表达出来了。”
  和尚有些得意地用睡眠不足、沙哑的嗓音打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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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爱染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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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心的读者也许会记得,本书开始曾介绍过,这岛上的居民信仰虔诚。
  金田一耕助住进千光寺的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未明的时候,来参拜的善男信女的脚步声、祈祷声、叫醒菩萨的铃铛声,就把他吵醒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神明的祭日呢!但随后天天如此,他才知道岛上居民对神明的依赖有多深。
  原来这些岛民在出海捕鱼前,如果不到寺里来参拜一番,整天都会魂不守舍、办不成事情;这跟信仰不信仰无关,已经变成像洗脸刷牙般地例行公事了。
  今天早上,也许是清水已经事先交代过,只见浓雾弥漫的寺院里杳无人影。因此,金田一耕助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头。不过他倒是很庆幸,现场没有被其他的足迹踩乱。
  “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忙到那么晚,您也饿了吧!先来吃早饭。清水先生,你先喝杯茶,待会儿再去看现场嘛!”
  了然和尚这次是真心地招呼着。
  “好的,谢谢。”
  早餐是一碗饭加味噌汤,配上几块腌萝卜。
  清水嫌脱鞋麻烦,就坐在厨房台阶上,喝着了泽送来的茶,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说:
  “对了,师父,刚才我听竹藏说,小偷昨天晚上把饭桶里的饭都吃光了,是真的吗?”
  “真的,吃得一干二净呢!”
  “了泽,剩饭大概有多少呢?”
  “嗯,大概有三碗吧!昨天我忘了要去本家吃饭这回事,因此煮了跟平常一样多的饭。”
  “那小偷还真会吃啊!师父,凶手杀人后会那么饿吗?”
  清水摸了一下络腮胡子,想了想,很认真地问。
  金田一耕助听了差点噎住,慌忙喝口汤说:
  “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个大肚子小偷的足迹吧!”

  前面提到过,厨房后门口口外面紧挨着悬崖,地上始终是阴暗潮湿的,因为屋檐很宽,所以昨晚虽然下了一夜大雨,足迹还在。
  “啊!这是军鞋的脚印吗?早知道我进来时就应该更小心才对。嗯,看样子对方是来过又走喽!”
  清水弯下腰看着脚印,一脸认真地说。
  这里的脚印昨天晚上被了然和尚、了泽、金田一耕助以及今天早上清水的脚印弄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不过仍看得出一些轮廓来。
  “清水,这岛上有人穿军鞋吗?”
  “有好几个吧!最近复员回乡的人很多,再加上不久前岛上还配给过军鞋……等一下,金田一先生。”
  清水趴在脚印上面,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高声喊着。
  “你看这脚印,有类似蝙蝠模样的痕迹,是地上原来就有的,还是鞋底上有这种形状的花纹?”
  “这是右脚印,请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也趴了下去,从被踩乱的脚印中,找相同的右脚脚印。
  “清水,这可能是鞋底上的花纹。你看,这里也是,那里也是……”
  顺着金田一耕助所指的脚印来看,每个脚印的脚趾部分都有蝙蝠状花纹,只是深浅不同。
  “这么说,穿这种鞋子的人就是凶手喽!嗯,只要查出是右脚的鞋子就行了,哈!这真是最好的证据。”
  清水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有些得意。
  就在那时,金田一耕助突然直起身子,因为动作过于激烈,让清水吓了一跳。
  “金田一,你怎么了?”
  金田一耕助好像没听见似地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让清水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
  “金田一,怎么了?莫非你认识穿这种鞋子的人吗?”
  “我?”
  金田一耕助回过头来,看到清水那道带有疑惑的眼光,马上摇头:
  “怎、怎么可能?”
  金田一耕助又开始结巴了。
  “可是你刚才一看到脚印,不是吓了一跳吗?”
  “你误会啦!我吓了一跳是因为……这等一下再告诉你。我们到外面去看看吧!”
  金田一耕助好像在躲避清水的视线一般,这举动让清水更加怀疑了。
  然而金田一耕助做梦都没想到清水对他的怀疑有多深,如果他早知道的话,就会毫不迟疑地把刚才发现的事对清水说个明白。

  原来金田一耕助在找清水看见的右脚脚印时,突然发现走进来的脚印比走出去的脚印多很多,换句话说,那些走进来的脚印中,有一部分是踩在走出去的脚印之上的。
  照这些脚印来看,凶手是进来后又走出去,接着又回来了。回来之后凶手会到哪里去了呢?既然没有再走出去,那他应该还在厨房里面,然而……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脑中忽然想起了然和尚昨天晚上站在古梅树前的奇怪举动。
  那时候了然和尚站在禅房前,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似的,沉重的念珠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当他捡起念珠的时候,竟然吓得双手发抖!
  难道那时候了然和尚看到有人在禅房?他会不会发现凶手在那里却不告诉我们呢?
  而且,和尚随后就带着金田一、了泽到厨房的后门,一弯过后门就看不到禅房了。了然和尚……他是不是想让躲在禅房里的人趁这机会逃出去呢?
  事后金田一耕助先查看过厨房外面的脚印,然后再走回厨房,说不定和尚已经趁机先去过禅房,把让凶手逃走的那扇门从里面闩上,然后他为了表示那里没有任何异状,还若无其事地带着金田一耕助和了泽到禅房去查看。
  金田一耕助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了然和尚的举止很可疑。”
  看来了然和尚知道凶手是谁,而且还故意让凶手逃走。
  当初花子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就说什么“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的话。
  金田一耕助不断思索着这些事情。
  接着,他又转到前院去调查。

  千光寺建在花岗岩地质上,只要经过日照,地面就会像磨刀石般坚硬。
  经过昨晚那场大雨之后,现在到处都是泥沙,金田一又到禅房附近去看看,也没有发现泥鞋脚印,因此判定凶手一定是走到走廊上面的时候就把鞋脱了。如果凶手是赤脚走路的话,即使昨天晚上没有下大雨,也不见得会留下脚印。幸好金田一耕助后来又在昨天晚上发现烟蒂的地方找到五六个右脚有蝙蝠花纹的泥脚印。
  “清水,凶手曾经在这里休息了一下,你看,从这里可以一眼望到山门,虽然看不见石阶,但是可以看到石阶下的山路。也就是说,如果坐在这楼梯上,便可以看到从山下来的人。我在想,凶手一定是在这里一面抽烟,一面监视山下。”

  “抽烟?你这么知道凶手抽烟?”
  “因为有烟蒂在这里。对了,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金田一耕助好心地问。
  “烟蒂掉在这里?那烟蒂呢?”
  “是了然和尚发现的,已经捡起来了。”
  清水闻言,不禁一脸严肃地说: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再怎么说我也是维持岛上治安的巡警。你们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就擅自把尸体放下来;这也就算了,竟然还大胆到把烟蒂捡起来。我问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案子发生的时候,特别是杀人案,必须要保持现场完整,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这么做是不是故意要妨碍我的工作?”
  清水态度蛮横且大声地斥责金田一耕助。
  “别这么说,清水。”
  “那要怎么说?快把烟蒂交出来!对了,交出来还不行,要把它恢复原状才可以。”
  清水一脸怒气,十分不悦。
  “这、这怎么可能?”
  清水忽然转变态度让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尴尬。
  “有什么不可能?搞不好我们就靠烟蒂来破案呢!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的话,我马上就能以毁灭证据的罪名来逮捕你。”
  清水恼羞成怒地说。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清水,干嘛讲这种狠话呢?凭我跟你的交情,再怎么说也不该跟我来这一套吧!对不对?”
  “什么你跟我的交情?你跟我有什么交情?你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而我可是这个岛上堂堂正正的巡警呢!”
  清水十分倔傲地说。
  金田一耕助无可奈何地说:
  “确实没错……啊!欢迎,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想去拜访你。啊!不是我,是清水说的,对吧,清水?”
  金田一耕助冲着志保讨好地说。
  只见志保带着美少年鹈饲章三从山门走进来。
  他们的到来对金田一耕助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至少这样一来,他总算可以躲开清水的无理取闹,因此,他才拼命讨好志保他们。想不到他这种举动,反而使清水的疑惑越来越深。

  “两位在争论什么呢?”
  志保今天一定是精心打扮过,在浓雾中走来,脸上美得如朝霞一般。她轻盈的步伐,踩在雾蔼的山径上,充满了无限妩媚。
  “没、没争论什么!”
  金田一耕助慌忙搔着头说。
  志保似乎有点恼怒地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朝着清水说:
  “我听到一件怪事,专程跑来找你。”
  “什么怪事?”
  清水面对这个女人,态度和金田一耕助完全相同,不但有点慌张,还不断吞着口水。
  “关于这件怪事,我想好好问一问大家,因此才把鹈饲也带来了。金田一先生,师父呢?”

  “我在这里。”
  了然和尚从住持房里走出来。
  “是志保来啦!仪兵卫的痛风好一点了吗?了泽,拿坐垫来,这位是……对了,鹈饲,你也坐吧!这件事太可怕了,不过像你这么受宠的漂亮孩子,没有人敢拿你怎么样的,特别是志保,哈哈哈。”
  了然和尚打着哈哈,挖苦着鹈饲与志保。
  志保有些受不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和尚,却也气得无话可说。
  了然和尚接着说:
  “现在你们极大势大,人也神气起来了。你不是说要好好问问大家吗?有什么话尽管问吧!花子也在那边听着哩!”
  和尚突然用手指着正殿前面,皮笑肉不笑地说。
  鹈饲章三一听到花子也在那边,吓得皱起了眉头,悄悄躲在志保后面。
  志保也好像被暴风扫到似的,一张脸涨得像着了火一般红到脖子上。她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毒辣的光芒。不过她也知道,这时候若说些太激动的话,就什么也谈不成了。
  “讨厌啦!师父。”
  志保甜甜地轻笑着,脸色也渐渐恢复成白皙妖冶的模样。
  “照师父的说法,好像我有什么嫌疑似的。我虽是个粗鲁的女人,不晓得藏拙,但是,我也不是一遇到事情就大惊小怪的人呀!所谓‘匹夫不可夺其志也’。”
  “匹夫?你吗?如果你是匹夫的话,也必定是个很厉害的匹夫……”
  了然和尚把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说。
  志保又气得红了睑,了然和尚这时反而打圆场说:
  “不谈这些了。志保,你究竟要问什么事?”
  “听说昨天晚上花子被人杀死了,而且村子里还流传着奇怪的谣言,说什么是我指使鹈饲章三把花子骗出来,然后我们两个人联手把花子杀了。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可能呀!”
  “原来如此,这真是太过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无风不起浪,志保,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否则,别人干嘛要怀疑你?”
  “我?师父这样说,太叫我难过了。”
  “我的意思是,花子虽不是你杀的,但她确实是拿到鹈饲的信才出来的啊!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了然和尚又掉书袋似地引用了一句中国古话。
  “鹈饲的信?鹈饲,是你写信叫花子出来的吗?”
  “没有啊!没这回事。”
  鹈饲畏畏缩缩地在志保身后极力否认。
  这是金田一耕助第一次听到这个美少年说话,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纤细优美略带颤抖,有着一种无依无靠、茫然无所归的感觉。
  “师父,鹈饲刚才说他没有约花子,有没有搞错呀?”
  “是我没说清楚,鹈饲是约她姐姐月代出来。可是不晓得怎么搞的,花子竟拿到了那封信,于是就瞒着姐姐到寺院来了。了泽,快把昨天的那封信拿出来。鹈饲,这玩艺儿你该认得吧?”
  志保跟鹈饲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志保将身体稍微往前探了一探。
  “这是在花子身上发现的?这玩艺儿我认得。鹈饲,这件事是瞒不住大家的,不如趁现在把话说清楚。不错,这封信是我口述、鹈饲写的;鹈饲跟月代已经形同夫妻,大家却老想要拆散他们,我不过是想成全他们罢了,我才不理会别人的想法哩!”
  志保语气平和地说。
  这看似平和的女人,却有着钢铁般的坚强意志以及恶毒的决心。
  “你要怎么做我可管不着,不过,鹈饲,昨天晚上你确实到寺里来过吧?不要撒谎,有人曾看到你往盘山小路上走。”
  鹈饲带着犹豫的神色,瞥了志保一眼,挪了挪坐垫,向了然和尚靠近了一些,然后好像有意要躲开大家目光似的,低着头,嗫嗫地说:
  “我是来过了。的确,我就是怕大家误会我,所以才来向各位说明这件事的。我把信送出去后就想:按以往的经验,月代一定会来,因此我就到这里来等她。可是等了很久,月代一直都没有来,我只好先回去了。”
  “嗯,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看到花子?”
  此时,了然和尚严然成了法官。
  “没有,我做梦都没想到花子会到这里来。”
  “你到底是几点钟到这里的?”
  金田一耕助一语就切中要害。
  “确实时间我不太记得,不过我离开家的时候,正好是这位……”
  他转向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离开分家不久之后,我在盘山小路下面看到金田一先生跟从寺院出来的和尚在半山腰上碰面后,一块到本家去。我看到他们走之后,才踏上这条盘山小路。至于我在寺院等到几点。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到家没多久,挂钟就响了八下,我想大概等到七点半左右吧!”
  鹈饲边想边说,一双眼睛始终看着榻榻米。
  “嗯,这段时间内你都没看到花子,那她究竟在哪里?”
  了然和尚摸着光秃的下巴,环视着每个人的脸,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志保把坐垫往前挪了一挪说: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跟鹈饲无关。他不但没有理由杀花子,而且也没这个胆!”
  金田一耕助饶有兴趣地看着了然和尚和志保你来我往地斗嘴,当他听到志保说鹈饲没有胆子杀人时,忍不住开口问:
  “请问鹈饲先生,你在等月代的时候,有没有抽烟?”
  “抽烟?我不会抽烟啊!”
  鹈饲像是快哭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
  “那昨天晚上你穿和服还是西眼?”
  “穿和服,我的西服不太多。”
  “少是少,但还是有西服吧?嗯,对了,你的鞋子……是军鞋吗?”
  “是的,是军鞋。”
  “清水先生,为了以防万一,等一下请你去看一看他的鞋子。鹈饲,你给月代的信为什么会落在花子手上呢?”
  金田一耕助吩咐清水之后,接着问鹈饲。
  “这……”
  鹈饲有点犹豫地看了志保一眼,略带害羞地说:
  “我跟月代之间的书信往来,都是放在爱染桂的小洞里。”
  “爱染桂?”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鹈饲,看得鹈饲害羞起来。
  金田一耕助则兴奋得直抓头。
  “真有爱染桂这种树吗?”

  川口松太郎的小说《爱染桂》拍成电影后,让全日本的女孩子感动莫名。《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的爱染桂》这首歌也在日本各地传唱开来。
  虽然狱门岛上没有电影院,但当电影在笠冈放映的时候,岛上所有的女孩都搭船去看。
  鬼头本家的三姊妹更是痴迷,在那部片子上演期间,她们特地借住在笠冈的朋友家,天天到电影院去看,总是哭得稀里哗啦地回来。
  “原来如此。”
  清水脸上带着既同情又了解的神情,十分感慨地说。
  “‘只要肯等待,爱情就会来’。只可惜昨天晚上爱染桂失灵了。鹈饲,花子怎么知道你们的秘密?”
  了然和尚念了一遍《爱染桂》的主题词后,以一副严厉的口吻喝问鹈饲。
  “本家三姊妹中,花子是最难缠的。她可能是偷偷跟踪月代才发现的吧!”
  志保看到鹈饲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忍不住忿忿地说。
  “大家终于知道花子为什么有那封信了……咦?村长也来了。”
  了然和尚看了看山门,像发现什么地说。
  荒木村长不苟言笑地走进山门,竹藏则跟在他后面。
  “清水,真伤脑筋呀!电话一直打不通。”
  村长环视所有人之后,向清水抱怨说。
  “电话怎么了?”
  了然和尚好奇地问。
  “今天早上我一听到这个命案,马上和总署联络,不巧电话打不通,才想到麻烦村长,看是否派人跑一趟,或是请联络船带口信。只可惜这两个法子都太费时间,真伤脑筋!电话始终修不好吗?”
  清水一脸焦急地问。
  “我们查了半天,才知道是海底电缆出故障了,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把尸体摆在这里等总署的人来呀!我想,是不是先把尸体送回去比较好,我已经顺便把担架带来了。师父,你看呢?”
  村长嘴里虽然征求清水的意见,眼睛却看着了然和尚,听他的安排。
  “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也不缺证人,这件事就看清水的决定吧!我觉得还是送回去比较好。”
  了然和尚看了清水一眼,不等他说话就做了决定。
  清水犹豫了一阵子,但仍拗不过了然和尚和村长的意思,最后只好同意把花子的尸体送回本家去。
  不久,花子的尸体被人放在担架上,抬下山去了。
  山间雾意仍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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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吊钟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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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记得理发店的老板清公曾经对他说过:
  “其实大家明白,这座岛上全是海盗或遭放逐罪犯的后代,不过,搞不好也有些人还带着贵族血统哩!就拿志保来说吧!怎么看都不像罪犯的后裔,像她那种尤物,身上也许有贵族或公卿的遗传,在某些基因重组下,又突变显现。早苗也一样,虽然跟志保比,她还像这里的人,但是,以她那种年龄行事举止却能这么妥当,真是不相称极了。那股非比寻常的毅力,真叫人害怕。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唐突,不过,我还是觉得早苗不是一般的女人!”
  当时金田一耕助曾很有兴味地听他议论,他对清公的见多识广也十分钦佩。

  当花子的尸体被抬到本家的时候,早苗虽然脸色苍白,眼神恐惧,却没慌了手脚,反而还责备老而无用的阿胜,安慰着放声大哭的月代、雪枝,同时还支使竹藏安排花子的后事。
  金田一耕助看到这番情景,不禁想起清公说过的话,而且他也认同早苗这时候的举动,正是在支撑着整个鬼头本家。
  花子的遗体安置在佛堂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早苗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了然和尚的脸,眼中带着强烈的悲愤。
  了然和尚笨拙地咳了几声后说:。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对不起。”
  说完他伸出大手摸摸自己的脸,仿佛要擦去脸上的羞愧似的。
  荒木村长也以沉痛的语气说:
  “突然发生这种事,看来千万太的丧礼必须往后推一下了。”
  早苗回头看了村长一眼,说: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是谁?是谁这么残忍地把花子杀了?”
  整个房间一片死寂,金田一耕助突然觉得每个人似乎都心怀鬼胎。
  “如果知道凶手是谁就好了。”
  医生摸着山羊胡子,嘟嘟哝哝地说。
  “怎么会不知道?”
  早苗立刻回过头来,对着医生说:
  “这里不是东京或大阪,岛上的人大家都熟悉。再说,周围都是海,不可能有外来的人,一定是岛上的人杀死了花子……不!”

  早苗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随即改口道:
  “一定是岛上或是现在在岛上的人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谁呢?师父,对吗?”
  “嗯,这个嘛……”
  了然和尚有些词穷。
  “花子怀里不是有鹈饲的信吗?”
  早苗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花子就是为了那封信才到千光寺的,不过我觉得那个人不可能杀花子的。第一,那男人没有理由……”
  “为什么没有?就算鹈饲没有杀人动机,可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呢?像仪兵卫或志保他们……”
  早苗咄咄逼人地追问。
  “早苗!”
  了然和尚突然高声呵斥她。
  早苗这才住了声,并有点胆怯地看着了然和尚,接着马上就低下头去。
  了然和尚见状,忍不住把声音放柔和了说:
  “家里发生这种事情,也难怪你会这么激动,以你现在的处境会怀疑他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如果真是他们干的话,不用你说,警察也会秉公办理的。对吧,清水先生?”
  “是的,和尚说的没错。只要证据明确,不管凶手是谁,我们都不会轻饶,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呢。放心,我一定会把凶手抓起来法办的。”
  清水抓着络腮胡子,面带威严的神情说。
  早苗一言不发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在膝盖上。
  金田一耕助把坐垫向前挪了一下说:
  “不管凶手是谁,没有证据就不能定罪。不过,早亩小姐,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金田一耕助从怀里拿出烟蒂。
  清水一看到烟蒂,马上就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了然和尚与医生则彼此互望了一眼,荒木村长紧闭着嘴唇,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早苗皱着眉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烟蒂是……”
  “我想问你,这是不是你卷给里面那位……那位病人抽的?”
  金田一耕助对“疯子”两字感到不便启齿,只好结结巴巴地说着。
  早苗立刻点头。
  “这些烟蒂是在现场发现的,就在花子尸体的附近。”
  早苗惊讶地瞪大眼睛,她认真注视着金田一耕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转动着大眼睛,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像撒赖地说:
  “啊!对了,又不是只有我们家才有这种字典,别人家也有呀!一定是别人掉在那里的。”
  “这就是我现在想查明的,最近你有没有帮你伯父卷烟卷?”
  “昨天傍晚我才卷过。”
  “卷了几支?”
  “二十支。”
  “是吗?”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想到了什么,又搔起头来。
  “这么做也许很没礼貌,不过,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那些卷烟吗?我并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
  他惟恐伤了早苗的自尊心,只好断断续续地说着。
  了然和尚、村长、医生也都感到很惊讶,大家都看着金田一耕助,而清水则是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
  早苗用奇怪的眼光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后说:
  “请。”
  接着她站起来,准备带金田一耕助去看疯子。
  “早苗,这样行吗?会不会刺激到病人?”
  村长非常担心地说。
  “如果我们保持安静,我想应该没问题,伯父似乎睡得很沉哩!”
  早苗信心十足地说。
  “好,那我也去。”
  了然和尚也站了起来。
  “清水,你也一起来。”
  金田一耕助好心地招呼清水说。
  大家都去了,佛堂里就剩下村长跟医生两个人。

  金田一耕助虽然来过内室,却是第一次进到卧房。
  前面说过,从千光寺坐落的医王山上就可以看出这座宅邸简直就像迷宫一样,重重的回廊迂回曲折,让人联想到嘉右卫门生前的奢华。像这种错综曲折的房舍,如果没有人引路,还真是无法顺利回到大厅呢!
  大伙儿来到走廊尽头的渡廊,早苗回头看着众人说:
  “请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看看伯父的情况……”
  说完,她迈着碎步穿过渡廊。
  金田一耕助靠在渡廊的腰板上,好奇地往外看。
  此时白雾已经变成细雨,整个院子显得湿漉漉的。
  离院子略远些的一端,有个较高的地方,上面有一栋古旧的建筑物,那就是了然和尚在千光寺台阶上指的那个祈祷所。
  金田一耕助的双眼依序从祈祷所往渡廊看,他好像突然看到什么,身子往前探了一下。
  “请进,不过,烦请保持安静,伯父正在睡觉。”
  一早苗轻声叮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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